第二十章 初窥无相无我（1 / 2）
白泥城。
春天来了，城内外山雪消融，柳条抽绿，比起血哭岛别有一番景象。
为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桃白白买了一个面罩、一顶毡帽，打算蒙面行走。
听说老叫花已经离世了。
尸体被抛在乱葬岗。
得知消息后，桃白白心里微微一动，这个在他最初生命中扮演重要角色的陌生人还是难逃命运的安排。
他决定为他收尸。
不管怎么说，老叫花照顾了自己，甚至有救命之恩，不然自己早就饿死在了成为叫花的那个冬天。
来到乱葬岗，桃白白不由无语。
注视着面前巨大的深坑，乌鸦在天空飞来飞去，许多尸体错乱堆叠，残肢碎骨随处可见。
都是底层人民的尸体。
这个冬天太过寒冷，很多人没有挺过去。
尸体发出阵阵恶臭，有的已化为枯骨，无法分辩哪具尸体是老叫花的。
徒留感慨。
所谓关心则乱，这些问题他本可以想到，但仍抱了一丝侥幸。
接着又来到老婆婆的坟前。
桃家兄弟为何不孝？因为和老婆婆没有血亲。
她虽然是桃氏正妻，但没有生养能力，膝下无只男半女。
桃大道、桃江阳二人是庶出子嗣，身份一直有些尴尬，因为生母死的早，后来就认老婆婆为母，受她照顾，羽翼逐渐丰满。父亲在时，家里还没有那么多矛盾，母贤子敬，其乐融融，如此继续下去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老婆婆没有识破他们的面目，他们野心很大，太能装了，太能演了，一个端茶的动作恨不能做出十八种花样来。
父亲死后，养母拿权，却无法奈何这两个想要扶正身份的孩子，渐渐地，彼此间就有了嫌隙。
老婆婆故去后，两人更是明目张胆的将生母与桃老太爷合葬。
妾室不进主坟，这不符合礼制，但老婆婆没有骨血，又成了一具尸身，只能被人摆布。
那座坟，孤零零地杵在野草之中，更像是一个侧室。
这件事没少遭邻里们戳脊梁骨。
可兄弟二人根本不在乎。
桃白白心中有些难过，但没有去更正这个错误，从桃家历史来说，他只是一个过客。
桃白白为墓碑附近除去杂草，耐心打扫了一番，点上香火，献上祭品。
坐在一旁，将最近发生的事一一告诉她听。
斯人已去，或许灵魂也进入轮回再世为人，但他依旧坚信她能听得到。
“婆婆，我这条命是你给的。如果没看到过外面的世界，我想我的余生一定会留在白泥城。那做出一些牺牲，帮桃家发扬光大就会成为我的使命。”
“凡人或平平淡淡，或者醒掌权财，千姿百态各有活法。但我注定不凡，我心中有一道火，想开辟一个新天地，这一路会有牺牲，因为看得到，我想试一试，为了成功，不得不做出取舍。”
“桃大道、桃江阳死在了血哭岛，我知道你一直恨着他们，但也护着他们。”
“虽然不是我亲手所杀，但我牵扯其中，关系很大。”
“我心中没有半分愧疚，你要恨就恨我吧。这些恩恩怨怨由我这里终结。”
“桃家人丁兴旺，香火鼎盛，不会败亡，虽然他们死了，后进的力量也接续的上。城主还为桃家授了爵，享受贵族荣誉，每年都能领到抚恤金。我还留了金饼给他们，也算一点补偿。”
“我留下了一些宝物，包括三本修炼功法，分别藏在院子里的树洞、墙壁夹层和屋顶燕巢之下，无论哪一本都会在江湖掀起风浪，如果他们稳住心态，慢慢进步，也不枉我一番心思，虽然不足以跨入修行者行列，也能延年益寿、强身健体，足够在尘元大陆建功立业，享受荣华。至于跨入那个世界么，那未必是件幸事……当然，有缘再见，我赐予更大的造化也未可知。留待他们慢慢探索吧……”
“如果一本也没找到，或者被其他人得去，便是福缘未到。”
“你的赐命之恩，我永远不会忘记，所思所做不足为报，该见谅的见谅，孩儿给你叩首了。”
桃白白这一生很少跪人。
认认真真磕完三个头，下了山。
今后大概是不会再回到这里了。
这天下午，他粒米未进。
回来的路上，桃白白从山腰处远眺着熙来人往的街道，有人在吆喝卖冰糖葫芦，有人肩上扛着孩子一脸笑容，有人拉着牛车匆匆忙忙穿过闹市……
这是凡间的气息。
自从修行到天策境，他的心绪再无波澜，不会被凡间情感引动。
但此时，无来由地，他居然放开念头，去捕捉这些人的感情，并融入其中，细细品味，周围的石刻、枯木、水波……
万物都入了眼睛，却没有在心间留下一丝波澜。
什么时候发生变化的？
是主动让自己生动起来的那顿年夜饭。
是重生那个夜晚老叫花温暖的胸口。
或许根本是那汪因初小药死掉而干涸的心泉再次滋生了活水。
一千多年没有寸进的心境修为居然有所松动。
前一世，初小药死后，他因情入道，修成了“太上之道”，自此再无情绪左右他的判断。正凭借太上之道，他能够冷静面对仇敌，无往不利，在心境上大占便宜。
重生之后，肉身、法力、神魂修为都降回十二岁这年，心境修为却不会跌落，仍然是实打实的“太上之道”。
此刻，“太上之道”竟然产生了裂痕。
渐渐衍生出一丝“无相无我”的味道，心境修为更上一层楼。
没有这个世界，也没有我。
我就是这个世界，我就是我。
超脱物外，神游宇宙。
是桃白白从未到达过的一种境界。
心境修为于战力没有提升，但高阶修者战斗时，心境或可影响战局，寸进便是大进，且无论是悟性还是慧根都能从中获益，对克制心魔壁障、幻境迷阵也有作用。
桃白白不急着回城，静静品味直至入夜。
之后几天，他住在客栈很少出门，避免抛头露面。
他每天都在院子里打拳，要将战斗经验转化为肌肉记忆。
对战战浪翻云之流可以仗着经验欺负欺负对方；一旦遇到高手，获胜因素逐渐复杂，一毫一厘都会导致战斗失利。
俗话说“淹死的都是会水的”，多数人死于过度自信，桃白白不愿也不会成为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