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 二流人生33(1 / 2)

  餐厅的落地灯闪了闪,灯丝熔断,整个房间陷入黑暗。柳茜茜说:“我当时想,是我跟钱方园不知好歹了,二十万算什么呀。”

  她认认真真地回答:“算我的救命稻草,算我的恩人。”

  马克给的钱确实不多,但这是陈斐自己提报的。她对应该开什么价格毫无概念,简单算了算叔叔治疗五年需要的费用,除以她预估能为老板打工的时间,再斗胆乘一个相当保守的系数,报给他的时候还怕他觉得贵了,没想到他一口应允。

  坦率讲,后来好长一段时间里,她着实都有些后悔,但这无论如何也是一笔不小的金额了。

  梁马克没有要结婚的意思,应允的金额每季度按时到账,只不过从来不提涨薪。陈斐为他打了三年工,加上在本地工作领的薪水,撑起了叔叔的治疗费用、妈妈的生活费、弟弟继续升学念书的学杂费,还有信江边上一套小公寓的首付。

  那新房子距离盛嘉实家不过两公里,签合同的时候她在心里想,以后出门可千万要小心,别出现“没洗头去买菜被前任和他老婆撞见一个人逛超市”的剧情啊。这担忧隐约持续数年,要到两三年后,那个晚风和煦、有夜来香盛开的春夜,她坐在大学时代好友的家里,才会知道自己实属杞人忧天:

  盛嘉实的母亲在他毕业一年后去世,他父亲的新任妻子随即搬来家里。他与父亲就母亲的遗产打了半年官司,此后卖掉江畔的公寓,搬去上海,再也没回信川定居。

  而她更是始终没有回到过信川。

  叔叔在三年后的春天病逝,陈斐请了长假回国奔丧。

  他不是本地人。年轻时从内陆来此地打工,不幸和陈斐的父母一并卷入下岗潮,老婆说要南下打工,从此一去不返,好在身上还有手艺,撑起灶间的一片天地,也撑起了另一个新的家。陈斐记得妈刚同他结婚时的样子,叔叔来家里吃饭,妈娇声娇气地说:哎呀,胃口这么大,把我们家吃穷了怎么办?

  他很不好意思地说:吃穷了再挣。

  遗像用的照片还是陈斐大学毕业那年,他们来参加毕业典礼时,在学校图书馆门口拍的,他笑得很高兴。银箔在指间上下飞舞,陈斐想:兴许还是她弄错了……两个人之间怎么可能从来没有爱?妈很少那么笑的,那是属于热恋中的人才有的表情。

  妈的状态比想象中好,忙上忙下照应宾客,外婆和陈斐相对而坐折元宝,冷不丁问她:“是不是谈恋爱了?”

  “妈?”

  “十三点,当然是说你。”她叹口气,“不要像你妈一样,十三点到头了,这个年纪还是十三点。现在一把年纪了,还要供弟弟念博士。弟弟又不是亲生儿子,又不会给她养老。”

  陈斐要帮她说话:“以前是叔叔供我,现在是她供弟弟,这有什么不好?”

  外婆看了她一眼:“你也是十三点。”

  妈从外面走进来。忙了一天,气还没喘匀,脸上红扑扑的,看起来很不像样子,仿佛是因为死了丈夫而喜气洋洋,坐下来歇了一会儿,从外婆手里接过元宝,一边叠一边问:“你还回来吗?”

  “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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