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月岑68(2 / 2)

  桃玉娘的脸红得像被生铁炮烙过一样,只拿旗袍袖口狠狠剐蹭两个姐姐的腰,示意她们住口。

  金娘、银娘向来掐尖,玉娘越是拦着不让说,她们那张嘴越是不饶人,脏的臭的混往外倒,简直不堪入耳。

  “要说阿,如今的日子也好过了,连我们这些为奴为婢惯了的都知道静下心来享两天福,怎么三妹就那样按捺不住,这倒真应了外人说我们那句话——偷汉偷汉,穿衣吃饭!”

  尽是些粗俗不堪的话,秋原听得眉头紧皱,欲替弟媳说两句公道话,又念及到底第一次到人家家里来,不好反客为主。只得别开眼,不去看这几个女人拉拉扯扯,说了句“劳烦二弟妹领我去看看太太”,就自顾自甩袖子进里屋去了。

  郁家因为人多,两间大屋住不开,便在屋内又加了几块木板,划拉出好几间小屋。郁太太病中好静,住在最深幽阴暗的一间房。

  郁秋原刚走到门口,就听郁太太低声唤人:“玉娘?玉娘?”这么喊了一会儿没人应,她又改唤:“冬原?冬原?”

  母亲这一类人物,郁秋原多年不曾靠近,已近乎淡忘。此刻站在郁太太的病房前,他身上却仍保有一种迟钝又辽远的痛感。

  这点子痛,并非出自孺慕情深,抑或骨肉团圆,仅仅只是痛,用以证明活着而非死去的一种人的感知。

  在卢家这些年,郁秋原从不拿自己当人看,没这个必要,他宁愿自己是一件不知喜怒哀乐的货物。卢维岳买了他,就有权支配他,卢家需要他怎样,他就怎样,浮萍一道,无可置喙。

  任人摆布的日子过久了,郁秋原这个人,本质上是很麻木的。他遇事优柔,屈从命运,他把所有的爱,把所有能称之为人的性灵都灌注到卢照身上,如果有一天,卢照不让他继续爱了,他就会毫无征兆地死去。

  精神之爱一旦枯竭,人也将不复存在。

  他总说,卢照,除了爱你,我找不到别的事可做。这是真的,郁秋原,他单纯只是命运的傀儡,大部分时间,大部分事情,无能为力,活着跟死去,没什么两样。

  这就是他,一个除了爱太太,毫无他用的男人。

  郁秋原站在亲生母亲的房门口,想起自己被生下来,被养到四五岁,被卖掉,再被迫与所谓的亲人重逢,凡此种种,皆由命定……一阵默然之后,秋原最终也没有走到郁太太跟前,以儿子的身份问候她。

  没有意义。他们的母子之情,早被人拿钱买断了,再想补续,谈何容易?此时见面,大不了一场痛哭,而后就还是各过各的,何苦呢。

  至于爱,或许有,或许没有,谁稀罕要这东西。

  这时,郁太太又嚷着要喝水,玉娘捧了茶碗进来,看见郁秋原站在门口不动,直吓一跳:“怎么不进去哩?想是病气太重,惊到您了?”

  她的言下之意是,郁太太这病,已经比先前好很多了,来探病的人不至于大惊小怪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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