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作者:莫妮打)_分节阅读_第2节(2 / 2)

  少年肩膀被押着往前,木柄抵上桌沿,痛觉更深一寸,薄刃一点点没入心口,很快只留木柄,再不见银光。

  丁遥捂住了嘴,胸口一疼,手脚冰凉僵硬,仿佛也被一把刀扎住动弹不得。

  湿润黏腻的血液像潮水般涌出,痛楚搅做一团将他压垮,瞬间便抽走全部的活力。

  他张嘴想要呼吸空气,却是徒劳,翻上来的血液呛得他喘不过气来,顺着嘴角奔涌。红色滴落在纸页上,开出一朵朵糜烂凄艳的花。四肢不听使唤地抽搐着,扫落手边的种种。

  稿纸、笔记、台灯、钢笔……东西落在绒绒的地毯上,如同跌入吞噬声响的黑洞。

  画面天旋地转。

  丁遥冷汗涔涔,不敢再看,她跑到床边,急匆匆地拉下墙上的电闸。

  房间瞬间黑暗,可切断了电源的台式机仍在工作,主机风扇呼呼地转着,像掐住脖子之后发出的急促呼吸。

  丁遥心跳得快要吐出来,慌乱、害怕、濒死的恐惧身临其境地应验在她身上。

  体温在此刻消失殆尽,手脚冰凉,一阵轰鸣声直冲脑门,世界陷入寂静,只剩下耳鸣。

  她想跑,却一点力气都没有,脚一软瘫坐在床沿,手指死死地揪着被单,一秒,两秒……

  电脑屏幕上的画面仍在继续。月色皎洁冰凉,将盈未盈的月影如同半阖起的眼眸,跟黑兜帽一起冷漠地旁观着一切。

  被打落在地的镜头里是少年那血淋淋的脸。那眼中的生气迅速衰败,连带着原本的恐惧与不甘也散了去。

  鲜红的液体重重地滴下,画面蒙上一层血色。

  少年瞳孔逐渐失去焦点,却依旧对着镜头,就好像看到了另一边正在“偷窥”的丁遥。

  他嘴唇张合,用尽力气呼喊着,声音断断续续,如同残破的风箱——

  “救……救……救救我……”

02.不需要

  1.

  ——咚。

  冰凉腥湿的液体滴在额头,一道闪电划过,半晌才追上来的雷声,震得胸腔一阵嗡鸣。

  天边泛着团模糊的光,屋子里还是暗沉沉的,屏幕上折出惨白色,定格在那不甘而扭曲的脸上,接着又混成一团,重新变成房间里的陈设:

  拉链坏掉的牛津布衣柜、鼓起的墙皮、灰蒙蒙的水泥地、靠在角落的时钟、墙上堂弟丁滔那张半裸的周岁照。

  丁遥按着飞快的心跳,不敢喘息。

  她脸色苍白,胆战心惊地伸手摸到电闸,灯泡随之亮起。

  指尖一抹透明,还好只是普通的水滴。

  仰头看去,天花板上的裂缝更大了。雨水渗进来,在灰白的墙壁上蜿蜒出形状各异的线条。正对着床上的那块儿凝聚了一粒一粒的水珠,摇摇欲坠。

  丁遥站起身,弯腰握住床脚,用尽力气将床往旁边拉,像是在发泄着什么。

  铁架脚在水泥地上摩擦发出刺耳的怪叫,混着雨声和水滴声愈发诡异。

  终于她忍不住了,几步冲到门边,抱着垃圾桶干呕起来。

  吐完,眼前的红色才驱散了开来。她大着胆子朝电脑走过去,上面是相机镜头的实况。数据线轻轻一拨就脱离开来,电脑上的播放界面也随着相机的断开而退出。

  刚刚诡异的一切就好像是一场身临其境的梦。

  可丁遥却有种直觉——那不是梦。

  她真的看到了未来。

  2.

  窗外雨声歇了,鸟鸣倏然划破天际,屋外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

  丁建华那双半拉子拖鞋的动静配合着他压抑的咳嗽,一如往常。

  装水、打火,木屑快速燃烧,烧出焦味。菜刀压过砧板,远远地,有种机械的麻木。

  木屑味道愈浓时,丁遥便起了床。

  沿着走廊放置的腌缸隐藏在朦胧之中,仿佛连绵几里。

  牙杯在脸盆里晃晃荡荡,停在石砌的洗衣池边。清凉的薄荷味牙膏入嘴驱散了倦意,也暂时盖住了难闻的腥臊。

  简单洗漱过后,丁遥穿上围裙,打开烤炉开关,将腌缸里处理好的鸭子一一勾好挂上。她扯了个干净的塑料袋罩住头发,顺手将墙角的红色塑料大盆拖到院子中央。

  放完血的白羽鸭匍匐在石板上,血水流进地漏,留下一片猩红。

  原本早已习惯的她,此刻脑子里却划过另外一幅更残忍的血色。一瞬间,厌恶翻腾,她又想吐。空空的胃里反上来酸水,烧得喉咙又痒又痛。

  烧碳的火炉上,茶壶在沸腾边缘,拎起,略一倾斜,壶嘴里流出的水冒着白雾蒸腾,像是熬制的高汤,浇在那堆鸭子上,带出腐臭。

  丁遥抬脚勾来凳子,坐在盆边,提着脖子将鸭拎起,熟稔地拔着毛。泡在热水里的手很快发胀,变得皱巴巴的。

  叔叔丁建华的烤鸭店开了有十年,而这样的流程,在过往的十年里,重复又重复,已成为习惯。

  太阳躲在云层后,泄出的光透过玻璃天窗淌进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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