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炼（1 / 2）
第二日，直至吉时，我们这准备起棺，天师即将埋葬在历代天师的陵墓群中。
我跟在队伍后面，手持三柱香，一些本门道士和别门弟子一路边走边哭。走到陵墓群，各大掌门正在坟旁静候，队伍也停了下来。我朝各个墓碑瞧去，忽然，我竟发现一块立在龙虎山本门弟子埋葬群的碑上写着，“道士张顺正之墓”。
这正是我爷爷的名字，我这才明白，原来天师早就将他们记为本门弟子，只是很多人不知道而已。
埋葬完天师，大家便又回去吃午饭，我正犹豫坐哪一桌，梅真人招呼我道，“张陵，坐这吧，正好空座位。”
我受宠若惊，走过去道，“谢谢梅真人。”
梅真人又微微一笑，我望了眼其他人，正是陈玄，王子阳，秦鸠和郭晓风。
秦鸠此刻已卸下斗笠，只见一张清秀的脸庞，眉峰挺拔。梅真人坐在他身旁，陈玄和郭晓风坐在一起王子阳虽然独自坐在一张板凳上，却占据着两个人的空间，我也只能一个人坐在一旁。
不难看出，梅真人和秦鸠关系不浅，梅真人见我望着他俩，开口道，“张陵，你近年来名头不小啊，神剑式可是连裴掌门都要花几年时间才能领悟。据说，神剑式不止一式，你习到哪一式啦？”
我笑道，“都是别人鼓吹，我对神剑式尚不熟悉，哪敢贪图什么第二式，第三式。”
陈玄道，“陵兄弟委实谦虚，不过，这也正是我道门难得的品质。陵兄弟，我对你佩服得更紧了。”
我也不知说甚，陪笑后又低头吃菜。
秦鸠突然开口，“虽是天才少年，但免不了同行质疑，妒忌。陵兄弟这谦逊的性格的确难得，但昨日上清派掌门一番好意让你展露手脚以除他疑，而陵老弟一味推脱，实在叫人大跌眼镜，你可能不知道，你因谦虚而不从的事，在江湖上，已被传为你并无本事，不敢上台。你谢绝的理由完美，头七之日不动手是对天师的尊重，但人言难控，恐怕你以后要遇不少麻烦。毕竟，如若战胜你，那便是给了裴门一个大耳光，陵老弟，还是多加修炼为重。”
我点头，心里却杂乱得很，昨日原来是茅山掌门一番好意，但我初出茅庐，很多礼数不识，得罪同门，又教天下人生疑，加之人言可畏，我的表现总会和大家口中所言有所差异，裴恨水顾及这点没让我上台，茅掌门虽想法宏大，但他怎会想到裴恨水可几乎从未对我进行指导。无论我上不上台，总要出岔子，看来是命中注定。
陈玄道，“陵兄弟不必太过慌张，我们茅山四真人也会传扬你的谦逊品格，也能堵住一些流言传播。”
我笑道，“多谢各位真人。”
梅真人也笑道，“哪里，哪里，陵弟这样的人才若被流言诋毁，谁也不能坐视不理。”
我道，“几位大恩，不知如何报答。”
王子阳道，“动动嘴皮的事，不必多劳。”他说话沉稳厚重，语速甚缓，倒像佛门弟子。
“那几位受我一礼。”我起身躬身行礼，他们各自还礼。
吃完宴席，很多掌门都决计要走，倒是这个吴重天临走前找上了我，笑眯眯道，“张陵，你可比张庭云那块朽木有天赋得多，下任天师想必就是你了。”
我回道，“历代的天师都由上一任天师挑选，不论何种制度，都没有让我当选的迹象。而且我本人对天师也没有任何兴趣，多谢吴掌门关切。”
吴重天冷哼一声，“不求上进。”说罢，转身下山。
此时张庭云走过来，拍拍我的肩头道，“小人之语，不必放在心上，你的潜力很深，天华真人让我转告你，明早卯时在道观门口等候她。”
我点点头，他见我明白也转身走了。卯时？卯时是什么时候？古时一日十二个时辰，从昨日二十三点起，每两个小时是一个时辰，按照生肖来讲，“卯”就是第四个时辰，是五点到七点，五点钟也是我在裴门练功的时间，真是恰逢其时。
次日，我准时起床到达道观门口，没候多久，天华真人也走了过来，清晨雾气腾腾，天华真人一袭白色道袍，倒似仙人下凡。
天华真人道，“跟我来。”
我跟着天华真人，朝山林中走去，沿着石径小道，来到了一汪水潭旁。
天华真人问我道，“我见你这几天都在练功，是乾坤锁吧，不知练得怎么样了？”
我不知如何回答，含糊道，“马马虎虎。”
她道，“那我让我见识一下你的乾坤锁。”
“怎么见识？”我竟有些跃跃欲试。
她淡淡道，“我就站在这，你只管出招。对了，你的剑。”说罢，将斩妖剑递给我。
我也不敢多问，接过佩剑后，往后退了几步以便蓄力，她道，“不要担心伤到我，用尽全力，让我见识你的真本事。”
我顿觉有趣，说道，“好，我一定尽全力。”说罢，持剑朝她冲去，半途借力跃起，狠狠地向她掷去。只见剑锋疾速靠近天华真人，天华真人迅速出手，拔剑斩向斩妖剑，只听“当“的一声，斩妖剑被其斩飞，砍入一颗树中。
我被其干净利落的动作震撼，天华真人抚着手中的剑喃喃道，“真是把好剑。”
我望向天华真人手中的剑，剑身出现了几块凹痕，我失落道，“可惜，只是这把剑好。”
天华真人收起长剑，道，“那是因为你的内力还不够强大，裴恨水的乾坤锁，即便是金甲尸，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金甲能否扛住这一击。”
这几句话点燃了我上进的决心，天华真人道，“我见你方才借力上空，动作生硬，落地不稳，跳的也不够高，你的轻功有些差，我便先教你轻功，本门的轻功。”
我立马点头答应，天华真人道“轻功其实并不需要练功者体重有多么轻盈，燕子门的李掌门就是个大胖子，却以轻功威震江湖。轻功更重要的是习武者懂得运气，常人是很难在进行跳跃动作中连续变化几个动作的，轻功高手却可以通过运气于手脚，变化动作使自己维持平衡，在空中肆意转向。
这其实是很考验天赋的，不同门派都在考虑如何将这个过程具象化，方便传承，所以演化出不同种类的轻功，像踏着卦象方位行进的凌波微步，以动功修习内功，脚踏卦象形成一个周天，内功也转了一个周天，每一步都有卦象方位参照，一箭双雕，轻功和内功都会越来越精进。
听上去很简单，也是在参透易经六十四卦的基础上领悟的，但传书早已不见踪影，功法也就失传了。
本门的轻功则比较务实，在木桩上来回跑跳的同时口念本门的轻功咒，轻功咒其实是祖师在内功咒的基础上做的改良，能让你在提升轻功能力的同时提升内法。”
我这才明白这河边的石桩是做何用处，我走上前去，石桩表面早已开裂硬，上面的纹理显示出它的苍劲古老。我问道，“这石桩得有几百年了吧。”
天华真人道，“唐初设置的石桩，上千年的文物了，很久没人敢用了，相传设置他的人门史上唯一一个被天师亲自处死的门人。”
我心头一震，云霄跟我说过，我是张晋先的转世，张晋先就是被天师处死的人，天华真人说我门历史只有一人被天师处死，难道，真是张晋先？
天华真人又道，“安排你在这习武，是天师的主意，这里没人叨扰，方便你练功。”
我点点头，道，“那请您告诉我轻功咒吧。”
天华真人便将轻功咒一字一字念出，听着像是六言短诗，很轻易就记了下来。
“这套功法也有双修的功效，是你每天都得练习的项目。你先慢慢循着石桩顺序练习，一定时刻后庭云真人会上来教你其他武功。”天华真人嘱咐完便离开了。
然而邱真人离开没多久，张庭云从石径路上走来，他手捧着一碗粥和一碟咸菜，说道，“先用膳吧，饿着肚子也不便练功。”
我接过碗筷，道，“多谢庭云真人。”
吃到一半，庭云真人开口道，“张陵，你觉得这石桩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愣了一会，回道，“我对石桩没有什么了解，庭云真人，我看不出什么特别。”
庭云真人道，“设置这石桩的人叫张晋先，他是我门唯一一个被天师处死的人，也是是我门难得一遇的天才，终究是惹了不该惹的人。
这是他设计的石桩，没人不相信这其中的奥妙，但没人解开它，这里被设为禁足之地，只有得到天师允许才能进入。张陵，其实天师曾经带我来过这里，在我还不是龙虎山真人的时候。
他问我，这石桩有什么特别之处，我看了很久，我知道石桩的历史渊源，所以我谨慎思考，但这和我见过的任何布桩都不相同。
我只说，太特别了，弟子未曾见过。天师让我上去走走看，我走了个来回，只是觉得走法怪异，普通人走这石桩只能双脚起跳，这样怎么走都不会觉得异常，但我们习武之人跳跃和平衡能力异于常人，我们只需单脚起跳和落地，但你发现没有，有一根石桩似乎是多余的，你看，”
他指着离水潭最近的石桩，“这一根，只有不走它才能保证一个顺畅的来回，因为离它最近的石桩却只有一根离它最近，倘若踏上这个石桩（离水潭最近的石桩），就必须回头再走一遍离它最近的石桩。所以，这根石桩无论来回，看上去都是多余的。只有不走它，这一趟下来才能显得流畅。”
我看着石桩的布局，的确，这根石桩看着很多余，每一根石桩都有两根相近的石桩，这样就会形成稳定的步伐。但这根石桩的前一根却有着三根相近的石桩，而它只有一根相近，导致这里出现分歧。
张庭云又道，“这些年我一有空暇就会来这边，有时候我觉得或许我该转变思想，可能不是多了一根，而是缺了几根。”
“缺了几根？”我疑惑道。
张庭云叹气道，“也许吧。”说完，他见我吃完了早饭便收拾起来准备下山。
临走前他道，“希望你能解决这个困扰我多年的问题。”
我呆在原地，如果是缺了几根，它们是被当年的人给私藏了吗，不然还能在哪？我望了望四周，看着水潭，难道在水里？我望着清澈见底的水潭，水里哪有石桩的影子。
我摇了摇头，看着这一根根比我人高的石桩，心道，好吧，就让我感受一下你的与众不同吧。
我借着石桩旁的树干，跳上了石桩，这时天华真人走过来道，“不，你不能借用外物上石桩，你必须原地起跳。”
我看着天华真人，“我想我的轻功没有达到这种高度，这得有两米了吧，快高我一个头了。”
天华真人道，“要学会利用自己的内力。”随后走到离岸边最远的这个石柱，“这是有记载的公认的第一根石桩。”
我转头看着石桩，尝试调动丹田的内力，将它们转移至腿部和腰部，原地起跳不止需要腿部的发力，对腰腹的力量要求也很高。
天华真人看着我努力的样子，忽然开口道，“老子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也就是说我们修道之人无论修炼如何，始终离不了一个道字，然而每个人能达到的能力却不一样，除了各个门派略有高下之分，更因为天赋，没有天赋基本不可能达到道门顶端境界，张陵，现在就是检验你天赋的时候了。”
调动内力其实早在天师出殡前我就已经学会了，因为龙虎山上下繁忙，并没有人知道。
我开始屈膝摆臂，作势完毕后我立马起跳。然而我这奋力一跳甚至不及石桩一半高度，这石桩真的很高大，很难想象当初建造它的人，究竟费了多少气力。
我看着高大的石桩，瞬间想起几天前自习轻功时用的竹子。我忙作势重新起跳，既然我能跳到石桩一半高度，何不直接蹬在石桩腰处，借力再跳一段。果然，更加高大细长的竹子我都能应付，这种石桩更加拿手。
我站在石桩上，邱真人道，“顺着你所想的顺序，口念轻功咒。”
我慢慢走着，果然走到离岸边最近的石桩上时，就必须回头再走来时的石桩，循环一遍感觉不走这根石桩会更顺畅。
我想到庭云真人认为这些石桩缺了几根的想法，始终想不出缺几根的理由，明明少了那一根石桩，走的更顺畅，而且按正常语速读轻功咒，也就是走到一根石桩念一个字，到最后一根石桩是可以完全念完轻功咒的。
但是庭云真人“缺几根‘’的看法始终徘徊在我的脑海里，这种思绪混乱的感觉让我无比烦躁，只得一遍一遍绕着石柱来回随性的走。
不知走了多久，邱真人开口道，“好了，张陵，你下来吧。”
我听闻，停下脚步，从石桩上跳了下来。
邱真人道，“这些石桩你走的很顺畅，不过看你情绪有些暴躁，练习正一轻功应当要心静，除了走好眼前的石桩，不要去想别的事情。”
我有些惭愧地点点头。
“现在我教你正一门最基本的功夫，金光咒。”
我道，“我知道，这段咒语总是莫名在我脑子回荡。”
邱真人道，“你知道？你特意背过？”
我摇头道，“没有，它总是在我做梦的时候出现在我梦里，以前读书知道它是金光咒。”
“那你现在给我背一遍。”
我点点头，开口诵道，“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包罗天地，养育群生。受持万遍，身有光明。三界侍卫，五帝司迎。万神朝礼，役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亡形。内有霹雳，雷神隐名。洞慧交彻，五炁腾腾。金光速现，覆护真人。”
邱真人道，“还从未听闻有人能和金光咒有如此关联。不过，修习金光咒，每一句口诀都有对应的手诀。来，打开你的手。”
我张开手掌，看着邱真人一句一句的掐诀，念完后，手诀往头顶一翻，掌心向下，置于头顶百会穴上空，这一瞬间，我竟感觉感觉邱真人周身有气流翻转。
邱真人问我感觉到什么，我道，“感觉您周身有气流涌动。”
邱真人道，“你自己身上也有，只不过现在太微弱，等你日后练成，金光咒可以护你全身，甚至利用金光咒的能量对敌人造成伤害。金光咒固然是最基本的功法，但不同程度的金光咒，能够打出不同的效果，天师的金光咒，是强悍到无人可伤的地步，他的金光咒甚至比我辈雷法更加犀利。况且，金光咒也有延年益寿的功效，金光咒强大的道士，他的生命力也更顽强。
这几日，金光咒是你练习的主要，切忌一曝十寒，要日日勤加练习。”
我点点头，道，“放心，邱真人，我一定勤奋练习。”
邱真人道，“张陵，现在回道观吧，你师爷要找你。”
“好。”说罢，我转头走出了山林。为了让我安心修炼，师爷没有大事一般不找我，估计有要事相告，想着，不由得加快脚步。
等我来到道观会客厅，师爷已经坐在椅子上，月如也坐在旁边，见我到来，师爷道，“张陵，我们要准备下山了，你在这里好好修炼。”
我问道，“下山何事？月如也要跟去吗？””
师爷点点头，“对，月如也要去。我想，天师既然和蛟龙是合作关系，我不知道蛟龙会不会因为天师离世而与我们脱离合作关系，但很明显，天师并没有完成答应蛟龙的愿望，我想，师父自始自终为的肯定是天下苍生，无论如何，我也要为了蛟龙成龙贡献自己的一份力。
这件事我已经和龙虎山三大真人以及裴掌门商讨过了，这事关整个道门，大家都表示要出力，所以，裴掌门让我带着月如一起去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