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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伏自己的本国语文在高中时就时常不及格,更别说来这儿学习其他国家的语言。几乎在掌握了日常生活所需的交流词汇后,温伏二话不说就把韩语学习任务抛在了一边,以至于朴东希在说除了西八以外的复杂骂人词汇时温伏毫无反应,而每个韩国人私下都把西八挂在嘴边。

有一天温伏闲来无事正在练习室编曲,朴东希抄着胳膊走过去,笑眯眯地说:“哎呀哎呀,看看我们厉害的小天才,努努力一定会成为第二个JYP呢——”

说着就要伸手去抢温伏正在写的乐谱。

但温伏自来眼疾手快,朴东希放下手那一刻他便已麻利地抓着手里的本子躲开。由于他习惯并清楚地知道自己这些下意识不让别人触碰的动作会带给别人尴尬的情绪,因此温伏并未察觉到对方的恶意,只是在让朴东希的手落空之后像安慰每一个被他躲开的人一样安慰道:“虽然你没有我厉害,但你也可以努力。”

朴东希的空空如也的手心悬在半空,对着离开的温伏的背影扯了扯嘴角。

他转头问问自己身后的同伴:“那狗崽子刚才在说我没他厉害?”

同伴点头如捣蒜。

朴东希在自己发出的一句句震耳欲聋的西八声里对温伏的恨意更深了一层。

霸凌最直接暴力的方式是身体语言,不过朴东希不敢对温伏进行直接的殴打——韩国经纪公司的管理团队对练习生的态度粗暴非常,在成名和出道前每个练习生都是待宰的羔羊,任何高层管理人员对他们都能非打即骂。但温伏不一样,碍于中国公司和Stella的面子,加上温伏一行中国练习生并非完全属于韩国公司管辖,他们之间维系的只是合作制度,不是特殊情况管理人员不会对这种没签卖身契给己方的中国练习生动手。

一旦产生冲突,闹大后接受高层严重惩罚的那一方必定是韩国练习生。

况且温伏作为Stella规划中出道成员里最重要的一个ace,中国公司特地打过招呼让韩国这边对他格外关照,朴东希不了解温伏的性格,但短时间内也很能看明白温伏不是什么软柿子,在没有拿捏对方把柄的情况下,他的暴力基因无法在温伏面前开展。

不过这难不倒狡猾的朴东希。

虽然大动作不能搞,但小动作一定不能少。

朴东希认为,尽管自己无法大张旗鼓对温伏进行围殴,却能在很多不经意的瞬间给人添堵。比如温伏走路时忽然绊他一脚,把温伏晾好的衣服丢掉,在温伏端饭时狠狠撞他的胳膊一下。

朴东希不知道的是,他的这些小动作,温伏初中在街上替养父偷钱时就懒得做了。

对温伏的挑衅屡屡失败后朴东希发现温伏简直灵活得像一条泥鳅,看起来沉闷话少,但周围三米以内冲他而来的动作他全都有感触。

朴东希想把温伏绊倒的脚还没伸到一半,温伏就能绕道走开;朴东希想趁温伏洗脸时把卫生间的门反锁,钥匙还没插进孔里,温伏就开门问他站在门口干吗;朴东希终于把温伏端饭时手里的饭盘子撞翻在地上,温伏拍拍手说没事,反手拿走他的饭盘说你的给我就行。

朴东希气得在床上翻来覆去彻夜失眠。

直到有一天朴东希发现温伏在宿舍写信,信上是他看不懂的中文,他凑到温伏旁边,温伏也没避开。

他问温伏在写什么。

温伏说:“写给我哥的。让他不要生我的气。”

两个月来温伏给费薄林打了不下百通电话,结果都是一样,费薄林仿佛彻底跟他断联了。

温伏买了新的电话卡,下载了自己以前常用的QQ,发现原本的账号登陆不上去,找也找不回来。他很想联系以前的朋友比如谢一宁和苏昊然托他们问问费薄林最近怎么样,可他在这个世界上只记得费薄林和养父的电话,再拨打不出多余的号码。其他软件他一一下载,举凡能联系到别人的账号都登不上,一番折腾下来,温伏发觉与从前的世界断联的人其实是自己。

在难以察觉的潜意识里温伏隐约生出一种令他不愿意相信的想法。

那想法只冒出了一点微末的苗头便被他扼杀在心里——怎么可能是费薄林干的?费薄林不会故意不联系他,兴许只是还在跟他生气而已。

他就说吧,在飞机上的时候就应该回去,回去把该说的话说完再上路也不迟的。费薄林从不跟他生气,一旦生气,一定很不好哄。

温伏思索之余,决定给费薄林写信。

因为费薄林告诉过他,收到信件,不管喜不喜欢高不高兴,都要先回复别人,这是礼貌。

那么费薄林收到了他的信,即便还在生气,也是要回复他的,否则就是说话不算话。

费薄林不会对他说话不算话。

朴东希本就不大的眼珠子在眼睛缝里滴溜溜地转:“你写了知道怎么寄吗?”

温伏摇头。

他想了想,问朴东希:“你知道吗?”

“知道,当然知道。”朴东希说,“不过我帮你寄的话,你不回报什么?你们中国人不是最讲究知恩图报吗?”

温伏说:“你不用帮我寄,你告诉我怎么寄。”

朴东希说:“可以啊,不过我妈妈在寄件馆工作,我可以每周帮你把信带回家,让我妈妈寄,这样可以省掉不少钱——国际邮件你知道吧,很贵的。”

出于对同为练习生的同伴的信任,温伏答应了。

在第二个周,朴东希月假回家的下午,温伏把自己存了一周的信交给他,并附了三万韩元,表示多余的钱是给朴东希的感谢费。

朴东希收了钱,带着平时关系不错的韩国练习生去炸鸡店一顿饱餐,回家时在家里的灶台上烧光了温伏的信件。

如此进行一个月,朴东希从温伏那里陆陆续续共拿了十万韩元,在第四个周温伏把信和钱给他时,问他有没有从中国寄来的信件。

朴东希跟温伏打哈哈:“信件过海都是很慢的,我家里很忙,你再等等,再等等!”

他的行动愈发肆无忌惮,仗着温伏不会怀疑,这次在走出炸鸡店的路上就拿出打火机开始烧信,一边烧信,一边拿在手里跟同伴耀武扬威:“这个狗崽子,真以为我会给他办事吗!”

话没说完,后背飞来一脚,朴东希被温伏踹扑在地上,劈头盖脸一顿暴打。

此时他们才发现温伏看着白净瘦削,但力气真不是盖的,三两下把朴东希压在地上打得鼻血长流,周边几个韩国人对他一边拉扯一边骂,可完全拽不起温伏。

等到朴东希鼻血糊了一脸,温伏甩甩拳头,从朴东希身上起来,捡起烧到一半的信纸,挥了挥变成焦末的碎屑,头也不回地走了,全程没有多说一个字。

同伴把朴东希扶到医院,并且很快跟公司告了状。

事情发生的当晚就惊动了远在中国的Stella——温伏到了宵禁时间还没有回到宿舍,公司立马打电话过去通知了她,以免出现意外时责任被归到韩国这边。

当Stella火急火燎连夜赶到韩国时,还没走出机场,就把温伏抓个正着。

温伏白天在炸鸡店门口揍完朴东希后哪也没去,他径直跑到了首尔机场,原本没打算回国,只是坐在机场的接机口长椅上盯着出来的人。

每一个来自中国航班的人下了飞机都都被他仔仔细细地打量过。温伏在机场出口看了整整一个下午,看到显示屏上只剩明天凌晨的最后一班时,忽然跑去大厅服务台买了最近的一班机票。

然而他的签证和护照被扣在公司经纪人手中,机票购买失败。Stella带着新招的小助理周纪落地韩国时,正巧撞上温伏坐在机场门口低头沉思,大概是在考虑怎么把自己的护照和签证从公司偷走。

韩国的冷风大得简直快把人的脸皮从头上刮下来,Stella一眼瞄准温伏,走过去没好气地把包砸在他身上:“跑这儿来做什么!”

温伏没说话,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Stella注意到他手里拿着一叠烧焦的信纸,总共七份,每一份都被烧得只剩一角,依稀能看见烧痕下模糊的“费薄林收”几个字。

七个叠起来的角上温伏还捏着一张照片,是他和费薄林高中毕业时的那张合照。这份合照他们一人一张,上大学时两个人觉得反正都呆在一起,就从家里带一张走就好了,于是温伏背着自己的那份带到锦城,费薄林那份则留在了家里。

Stella拽着温伏往外走:“跟我回去!把人打了就跑,谁教你的?”

温伏没有反抗,他其实也知道自己是根本不能走的,走了就是浪费费薄林之前做的那么多努力,走了就代表费薄林打一辈子工也还不完的违约金。

他顺着Stella拉着他的方向往外走。

一月份的韩国随时都在下雪,这么会儿功夫又从天上飘了些雪下来。

周纪在Stella身后打伞,同时注意路上行驶的车辆里有没有公司赶来接他们的那一辆。

机场大厅隐隐约约传来最后一趟中国航班落地的通知。

温伏突然挣脱Stella的禁锢,不顾一切地回头冲向大厅。

Stella和周纪赶紧追上去,公司的车恰好到了,司机瞧见他们仨都往里头跑,赶紧按喇叭。

没泡两步温伏就被周纪拉住往外走,Stella也拽着他让他不要闹。

温伏瞪大了眼睛盯着出口处的人流,忽然对着那里大喊:“费薄林!费薄林!费薄林!”

一声比一声嘶哑,一声比一声敞亮。

所有人都望了过来。

温伏还在喊,几乎是用尽全力吼叫着那个名字,沙哑的声音响彻在那一片的机场大厅:“费薄林!”

Stella一个巴掌扇到他脸上:“没有费薄林!”

她一把抢过温伏手里没烧完的信件几下撕个稀碎,狠狠砸在温伏脸上:“立马跟我回去!”

温伏对着满地的碎屑安静了。

正当Stella要走的时候,他小声问:“他是不是生我气了?”

“是。”Stella风驰电掣地拉着他往外走,回答得毫不犹豫,“你再闹下去他更生气,你要是跑了他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温伏蓦地抬起眼,目光凛凛地追着她:“你能联系到他?”

Stella面无表情:“联系不到。”

“你能让他跟我打电话吗?”温伏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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