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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是——”在这次任务中同样被调来日本的FBI探员迟疑了一瞬,“苏格兰威士忌?”

赤井摇了摇头,但没有继续回答队友的疑问。

——可怕的当然是能把计划完善到这种地步的那个人。

在非常短暂的时间内能几乎穷举出所有的可能,洞察人心到能轻易猜出概率最大的方向……这样的人,从最一开始就自发地选择了自己的正确立场确实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哪怕他对自己有足够的自信,也不想对上那样棘手的敌人。

“通知一下朱蒂。可以进入下一步了。”他说。

距离八山家不远就有一片废弃的建筑工地。

先前的枪声吓跑了附近的人,有被吓傻了没有跑掉的人在附近店面柜台后面哆哆嗦嗦地打了报警电话,但被公安方面刻意拖慢了节奏的出警赶到时只看到了空荡荡的街道。

报警人欲哭无泪:“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日本也算是黑道半合法的国家,这个人显然报警了之后又想到这些人居然敢当街掏枪,后知后觉地联想过度开始自己吓唬自己。

原本就被替换过的出警人员·警视厅公安部公安警察:“……”

——好配合。

他故意又拖慢了点问询节奏,还提醒同事别把倒霉遇到这种事情的路人吓过头,等这个人终于被安抚下来,能平静地指着一个方向说“那些人好像往那边去了”的时候——

公安警察低头一看邮件:目标已照预定计划脱离成功。

他只是个在这次计划中被调过来处理一下这种事情的普通成员,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目标是谁、也不知道所谓的“目标”中甚至还包含自己的同僚。

——无论如何,既然预定的计划没有出现偏离,他松了一口气。

周末的街道上出乎意料的、没什么人。

很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的诸伏景光用枪顶了顶西拉的太阳穴,先发制人:“这个时候这个地点——为什么没有什么人?”

话音刚落,他甚至警觉地朝背后看了一眼。

“——你提前联系了什么人?”

他脸上的惊疑毫无破绽,连库拉索都用有些惊讶的目光扫了一眼自己的队友。

西拉:“……”

——我不是,我没有。

不如说他之前感受到不太对劲的目光时还以为是苏格兰方面设下的圈套……

——电光石火之间,他反应过来。

有人知道今天他们的行踪、可能是盯上了他和库拉索,也可能是盯上了苏格兰。无论如何,他们显然并不是想对组织表达善意……

西拉在这之前没有想象过叛逃。

他憎恨组织,但因为太过了解组织,所以哪怕知道自己有一天会被发现,所能想象到的一切也只是以自己的死亡作为终结。

但很奇怪的,在苏格兰把枪对准他的时候,他又生出了少许求生欲。

那点求生欲很微小……但随后,库拉索的行动放大了它。

西拉没有想到库拉索会选择站在他这边。

当然。他们某种程度上同病相怜。

他的命运掌握在朗姆的手里、掌握在组织的手里,而库拉索和他一样——她曾经窥探到了贝尔摩德的秘密,然后被朗姆救下来,从此成为那个人掌心的刀。

他被派去保护库拉索——他们两个对此都心知肚明,这既是保护,也是监视。

他接到过如果库拉索失控就要击杀她的命令,而库拉索手里也有他的……一部分使用权,她可以命令他做他不想做的事情。

这不是多么可以和谐相处的关系。但他们搭档了几个月……然后西拉很奇怪地发现自己开始在心底隐隐地信任起她来。

或许是因为某一次爆炸中对方拉了他一把的动作;或许是在某一次共同出行时对方在他受伤时递过来的没有问题的绷带和伤药。

这是久违了的、同伴互相关照的感觉。

他在第一次流露出自己真心的情绪时几乎感到恐惧,然而库拉索只是扫了他一眼,就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样又把视线挪开了。

他们从某个时间点开始有了一点奇怪的默契。但这应该只是有限的信任,应该是没有到达……可以让库拉索为了他对苏格兰举起枪的程度。

——但是,在那个瞬间,看到库拉索的枪口方向的他,突然觉得自己前所未有地想要逃离囚笼。

所以,无论瞄准了这边的是谁;无论最开始就让他隐约地感觉到战栗、让他警觉的那道气息属于谁——

他闭上眼睛。

这是生与死之间磨砺出来的本能一样的感应。有人在注视着他吗?无论是谁——

上辻将自己的望远镜对准了西拉,并同时对伊森·本堂摆了个手势。

他很清楚自己的目光会让对方有所感觉。

伊森·本堂很清楚这次计划中所有的分支,所以他对自己的同僚点点头,然后巴尼不太理解,但还是迅速地传达了新的指令。

枪声响起的瞬间,库拉索和苏格兰都警觉地开始环视四周并寻找合适的藏身处。而在这个同时,感觉到抵着自己太阳穴的枪支力量减弱的西拉猛然发力,双手抬起绞住了苏格兰握枪的手。

——在看着他的人进攻了。

那么,如果他们这里产生了内讧式的混乱,对那些人而言一切会更顺利吧?

出现在目光中的是握着手枪的陌生人。这批CIA的探员知道的也不多,他们只知道他们所获得的命令是“在指令下达时尝试活捉三名目标、如果可能造成致命伤害,就放任目标逃离”。

——所以他们手里配备的都是麻醉枪。

一眼就辨识出枪支型号的西拉咬牙发力。他的近身格斗在这个时候略胜过苏格兰一筹,成功控制住他,让对方中了第一枪麻醉。而他自己同样中了一针——抗药性的训练让他尚且能勉强控制住自己,他夺过踉跄着昏倒在他脚边的苏格兰的手枪,朝着向库拉索围去的陌生人开了两枪。

“别管我!”他的声音嘶哑,“别管我——!”

那是拼尽全力的、像是发疯一样的——恳求。

库拉索听出了那里面近乎哀求的意味。

她只犹豫了半秒钟不到,就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逃跑……然后从高处而来的狙击枪的子弹在她的脚边炸开。

金发、戴着眼镜的女性出现在眼前。

——是包围圈。

当麻醉针的效力突破防线,侵蚀她的意志时,库拉索这样想。

这是个未免太完善的计划……就好像他们甚至猜到了她和西拉会做的选择一样提前堵死了所有的道路。

——但,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为什么会在那个刹那选择对苏格兰举起枪?

库拉索很清楚,西拉最开始被派到她身边时就是领受了双重的命令——是保护、也是监视。

她身上背负了太多的秘密,这意味着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决不能活着落到敌人的手中。

她做好了准备。她把自己的内心磨砺得坚韧如铁……但在某一天,她看到因为任务而受伤的西拉在仔细检查过她递过去的绷带、发现没有问题时露出的近乎茫然和困惑的表情时,有些她以为自己很早就已经忘却掉的情绪慢慢浮上心头。

……她在这一瞬间想起来,西拉甚至还没有成年。

她很早就发现自己在面对孩童时会产生少许软弱的情绪。站在她面前的绝非仅有几岁的儿童,但有时候,西拉的表现又让她觉得他的心灵有一部分永久地留在了还是孩童的年龄。

在逐渐尝试相互信任的过程中,西拉暴露出了很多东西。

他会在看到路边的棉花糖和气球时在那些东西上短暂地停留一秒钟目光;他在听到路人聊起“假面超人”时会有一瞬间放慢脚步;他、有些时候,确实就是——

在那一瞬间,库拉索意识到她没有办法就此放下这个孩子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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