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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再说一些其他的话题,比如多发几个晚安,池惊澜也是懵了几次才明白了凌榆的意图。

之后他就都很配合了,其实感觉也挺好的。

高大的青年冷峻的外表下隐藏的温暖,是池惊澜很难去拒绝,也很难去心安理得接受的东西。

第一次相遇救了自己,第二次见面不动声色地安慰了自己,还有后来的一次次帮忙与送温暖……

似乎欠得越来越多了,可自己每一次都贪婪地全盘接收。

凌榆没有再回复,池惊澜轻轻扯了扯唇角,放下手机,伸手轻轻覆上了自己的胸口。

皮肤下的心脏平稳地跳动着,输送着全身的血液,池惊澜似乎感觉到有灼热滚烫的温度产生,心脏微微加速跳动,使那点温暖很快扩散了全身。

池惊澜好像感觉自己踏在了悬崖边缘,再往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吊桥效应吗?

似乎有点不太妙。

“阿澜,我好了,你去吧!”朱承业穿着睡衣从浴室里走出来,对池惊澜喊道。

池惊澜听到开门的声音是已经放下了手,闻言动作微顿,然后点了点头,拿着自己的衣服进了浴室。

洗漱,吃晚饭,然后适量拉伸运动保持一下身体的竞技状态,来到异国他乡的第一个夜幕就这样降临了。

窗外繁星闪烁,星星点点点缀在黑色的夜空,将那月亮都衬得有些黯淡。

朱承业站在窗口惊叹,

池惊澜有些累了,早早的就钻进了被窝。

大概是因为故地重游,心情波动又比较大的原因,他做了一个梦。

“池,是什么造成了你这一次赛场上的失误?”

“这次比赛之后你会退役吗,会不会对没有成功创造属于你的三连冠王朝而感到遗憾?”

“……”

一个在池惊澜的记忆里墙皮白到惨白的采访大厅,一群如狼似虎的记者端着长枪短跑,把坐在最左侧的一个瘦削到脱相的青年围得水泄不通。

1988年冬奥会花样滑冰男单自由滑决赛之后的赛后采访。

池惊澜无比清醒地认出了这一幕发生的时间与地点,也无比清醒地意识到了自己是在做梦。

只是被梦境魇住,他无法脱离。

他就像一个无法脱身的旁观者,只能看着这一幕在他眼前循环播放。

池惊澜很少做梦,以他落后于他人的体能每天跟上训练就已经足够花完他所有的力气,基本都是沾床就睡,再睁眼就是天亮了。

自从再一次醒来之后,池惊澜就一直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多去回忆那些早已过去的曾经,那些没有什么意义,也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不过偶尔睡梦中还是会闪回几个回忆的片段,其中最常出现的,便是眼前这一幕。

只是这一次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更加清晰,仿佛时光真的回溯到了三十年前的那一个凌冽的冬夜一般。

梦境是个很神奇的东西。

明明当年自己当年就是那个被围住的青年,如今他的视角却是站在当年自己的身后,把整个采访大厅都收入了眼中,那些被自己遗忘的小细节都被潜意识自动补齐,呈现在了池惊澜面前。

池惊澜甚至发现自己能动,他穿着白天一身黑的打扮,顶着十六岁稚嫩的壳子穿梭在他梦境中的采访大厅,他能穿过每一个人,也没有任何人能看得见他,就像是一个来自异世的幽灵。

荒诞的感受越发浓厚,池惊澜试了试,发现他无法离开采访大厅,便转了一圈,重新回到了曾经的自己身后。

十六岁的池惊澜站在二十八岁的自己旁边,头一次如此认真地打量起了曾经的自己。

二十八岁的传奇坐在季军的位置上,里面还穿着之前比赛穿的考斯腾,外面只披了一件薄薄的队服外套,不太合身,套在他身上显得十分宽大,空荡荡的袖子底下瘦削的身躯仿佛只要来一阵清风就会被吹倒。

瘦到脱相的脸上很苍白,神情又极冷,眼尾还有一道淡淡的疤痕,面对堵在他面前的长枪短炮,完完全全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池惊澜看着他,回想起那些年自己在国内的名声,自嘲般轻笑着摇了摇头。

那几年他不招人待见也不是没有原因,二十八岁的自己可真谈不上什么好看,说不定还能起到什么止小儿夜啼的功效。

他看着自己惜字如金地回应了那些记者几乎是在鲜血淋漓的伤痕上再插几刀的问题,看着如狼似虎的记者换了一批又一批,脸色愈发苍白但脊背不曾有一丝弯曲的自己,始终没有什么动作,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无声地陪伴着。

欧美多年统治花样滑冰的格局一朝被他打破,八年前的80年奥运会池惊澜夺冠之后,就有一群人带着恶意期待着他的跌落,那一次他以毫厘之差只获得了季军,池惊澜就知道一定会有这么一群人狂欢。

面对那么多恶意,说不在意是假的。

但那又如何呢,就算是一叶孤舟,面对涛涛海浪,他也不愿意倾覆。

池惊澜默默站在当年自己的身后,把青年隐藏于人前的景象也尽数收入眼中——紧紧攒起的拳头,和原本被宽大的裤腿盖住,却因为坐着裤脚往上提了一点而露出来的肿胀的脚踝。

那时的他跌落神坛,面对铺天盖地的恶意,不能暴露出一丝软弱与破绽。

没有人知道这一次冬奥会传奇的自由滑是全程顶着扭伤的脚踝滑下来的。

其实他原本可以拿到那枚金牌,即使二十八岁在花样滑冰这个项目中已经算得上是高龄,但池惊澜当年的技术依然站在世界的最顶端,除了他没有人可以跳出四周跳,他是短节目断层第一进入自由滑决赛的。

但是自由滑的前一天上冰训练的时候,他在练习跳跃时,落冰的那一块区域的冰面上坑坑洼洼的,覆着一层水,冰也软的不行,即使池惊澜摔倒时及时用手撑住了,还是扭伤了脚踝,连腰伤都复发了。

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这件事情。

说了又如何,对他丢了金牌的谩骂依然不会减少,他也不需要他人的怜悯,至于让主办方负责?让他们负责不会改变比赛的结果,更何况池惊澜知道那并不是主办方的过失,那片融化的冰上还残留着一些小颗粒,是盐。

那是人为,并且冲着自己来的,甚至池惊澜还能大概猜到是什么人。

自家的事等回自己家解决,池惊澜把自己套上冷硬的外壳,撑过了外媒们兴奋的诘问。

可能是记忆自动美化了的原因,池惊澜回想起当时,总觉得自己处理得还算镇定,可他此刻以旁观者的视角看着当时自己紧握着的青筋暴起的拳头和冷硬的神色,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当时的自己原来是那么不甘与愤怒。

旁边的冠军和亚军身旁都围着好几个工作人员,唯独华国那个传奇身边一个工作人员都没有,只有犹如豺狼虎豹的记者。

池惊澜想当时的自己大概也是渴望有人陪伴的。

他不知道为何这次的梦境这般神奇,但也正好,就当是平行世界,让他圆一个自己曾经的念想。

没有人陪伴,那他就自己陪自己。

池惊澜走上前一步,伸手轻轻拍了拍二十八岁的自己的肩膀,他知道自己的手拍下去会穿透他的身体,所以没有真的落下去,隔着一毫米轻轻放在青年的肩膀上,就当他拍到了。

“池澜,你满意这一次的铜牌吗,花滑给你带来了许多伤病,会不会后悔,你觉得花滑对于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如机关枪一般的问题在池惊澜耳边响起,他有些不愉快地抬头,心底闪过了两个字:来了。

十六岁表情精致的少年和二十八岁面容瘦削的青年极其同步地抬头,神色是如出一辙的冷厉。

问出这个问题的人黑发黑眼,说的也是中文,是同胞,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可池惊澜清楚地看见了他眼底隐藏着的恶意,问出的问题批了层和善的皮,暗藏了数不清的刀子。

一个一直对他不太友好的记者,却每次都跟狗皮膏药一般凑到他面前来采访他的人,让池惊澜都感到有些烦躁。

他听着自己随口地应付着,眼神漫不经心地在那个令人烦躁的记者身上扫了一遍,正想着这个记者说完了采访结束应该就要换场景了,视线忽地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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