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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讲完发现好像也没什么英雄的,我只是一直在逃避,难不成,你要说我英雄在逃跑得及时吗?”

“您的敏锐和果断,怎么不算是英雄呢?”

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凌榆带着安抚和肯定的语气很快就将孙莹莹从沉浸在过去有些脆弱的情绪里拉了出来。

“何况,孙姨,您南下的过程应该也不轻松吧?”镜头之后,凌榆点了点自己的脸。

孙莹莹顺着凌榆的动作本能地抬手,在相同的位置摸到了一片熟悉的凹凸不平。

媒体们看不见凌榆的动作,却是看见了孙莹莹抬手摸了摸她脸上那片烧伤的皮肤,然后惊讶地挑了挑眉,佯装生气。

“女孩子都是很在意脸上的伤疤的,你这么指出来,不怕我生气吗?”

孙莹莹这话说完,人们也猜到凌榆做了什么动作了。

这小子这么莽的?

他们看不见视频里镜头后面的凌榆,但是现场有一个活生生的凌榆啊。

于是一群人微妙的视线瞬间落到了主席台上一直表情冷肃,像从前那样维持着酷哥形象的凌榆身上。

这次他们抓住了他的小尾巴。

青年唇角微弯,跑出了一抹小得意。

下一秒,人们听到了视频里传出了他的声音,带着轻笑和同样的得意。

“不怕,孙姨,这难道不是您的英雄勋章吗?”

然后人们便看到从视频播放开始就一直不苟言笑的孙莹莹突然笑了。

孙莹莹曾经也是一个容貌很出色,也很有天赋的小天才,这是年轻人们刚从他们的前辈那边了解到的信息,但是他们一直没有什么实感,直到此刻。

明明是一个看着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苍蝇小馆的老板,不笑的时候甚至还有点凶,可此刻她笑容灿烂,却是满脸的皱纹也盖不住的意气风发。

连她脸颊上那丑陋的伤疤好像都变得伟大耀眼了起来。

是的,或许她的容貌的确已经不再美丽,但灵魂的耀眼,岂是皮囊可以遮掩的呢?

只要她愿意展露出自己的锋芒。

人们正有些愣神,就听到孙莹莹开口了。

“你小子倒是惯会油嘴滑舌。”

“不过,你这个词语我很喜欢。”

正如凌榆所说,孙莹莹南下的路并没有她一笔带过的那么轻松,尤其在她还带着一个病重的母亲的情况下。

幸好那个年代,无论是身份还是别的什么,查的都没有现在严,给了孙莹莹足够的操作空间。

她趁那些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去省队办理了退队,又迅速去给自己改了个名,以免那些人想起她还没解决掉然后顺藤摸瓜把孙莹莹和“孙重妻女”的身份联系到一起。

出于谨慎,孙莹莹没有跟任何人说离开的具体日子和目的地,亲戚们很早就不再来往了,至于平常对她们母女两颇为照顾的邻里,孙莹莹也怕连累他们,只是告诉他们打算带母亲去医疗条件更好的地方就医。

最多也就是跟来往与他们最密切的沈姨交代了几句之后若是有人寻上门来,不用在意,也不要透露她花滑运动员的身份,她安顿好之后,会想办法联系她的。

下定决心要离开的时候其实孙莹莹还不知道真相,但后来看到父亲留下的那封信,孙莹莹无数次感谢自己当初的果断和谨慎。

尤其是学着父亲当初的方式和沈姨进行书信交流后,她从沈姨那里得知自家的房子被一群要债的□□找上了门。

打砸破坏,嚣张恶劣。

那时距离孙莹莹南下已经过去一个多月的时间了,她是在医院里边陪护着妈妈边拆的信封,看到消息的时候,她原以为自己会愤怒,会悲伤。

可是都没有。

孙莹莹只是感受到了一种尘埃落定的……荒唐。

她还不知道父亲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仅凭沈姨的信,她也确定了,那些人确实是打算对她和她母亲出手。

就像是要……毁尸灭迹。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是她们母女俩经历这些苦难呢?那个曾经她以为十几年不曾联系却一直在偷偷给他们写书信的父亲,如今变成冷冰冰的骨灰躺在她行李箱里的父亲,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孙莹莹再怎么冷静,再怎么沉稳地带着妈妈摆脱困境,那时的她也只是一个刚刚成年的少女而已……她怎能不怨,怎能不恨?

但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去管了。

离开的时候她没和邻里们说明真相,“带妈妈去南方更好的医院看看”这句话却不假,但大医院带给她的却不是什么更好的消息。

之前的医院只是一直在催着她们交一大笔钱,催着她们做手术,但到了大医院,医生对她母亲详细检查之后,给出的方案却是不建议手术,而是保守治疗。

孙莹莹母亲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如今因为大病缠身许久,身体状况已经不足以支撑开颅这种高风险的手术了,术后各种并发症炎症的几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就算微小的概率有幸成功,以后也只能一直躺在床上被人照顾。

孙莹莹愿意,但她母亲不愿意这么拖累女儿,母女连心,她早就察觉到了女儿冷静沉稳的伪装背后哭泣的灵魂,也察觉到了带她南下不仅仅是为了她找更好的医院那么简单。

可她什么都没问,这位饱经风霜,向来没有脾气,女儿说什么是什么的老母亲,只是态度变得坚定了起来——对于她自己的生命。

母亲只愿意保守治疗,根本不配合做手术的治疗工作,孙莹莹拗不过母亲,只好顺了她的意。

在收到沈姨的信的时候,母亲在保守治疗下其实已经能下地走走了。

沉浸在荒唐中的孙莹莹并没有发现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后,她有些慌张地收起信纸,不知道母亲看到了多少。

但是母亲什么都没说,只是笑了笑,对她说:“莹莹,我们出去看看世界吧。”

孙莹莹不会拒绝妈妈的要求,而且她知道她们母女俩现在的情况也确实不适合在一个地方待太久。

于是在咨询了医生之后,孙莹莹买了个轮椅,带着妈妈和一个行李箱,继续南下了。

行李箱里面是两箱钱和父亲的骨灰,这瞒不过在保守治疗下逐渐变得“健康”的母亲,从家里那些书信也能看出来母亲大概是知道那些信是父亲寄的且在意父亲的,所以最后孙莹莹还是找了个机会,跟母亲坦白了她的经历和猜测。

母亲听后沉默许久,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揉了揉孙莹莹的脑袋,带着安抚和后怕,对女儿的后怕。

之后,父亲的骨灰盒便从孙莹莹的行李箱里跑到了母亲的膝盖上。

推着轮椅的漂亮少女,轮椅上憔悴但坚韧的妇女,和她膝盖上黑漆漆的骨灰盒,注定是一道奇异的风景,一路惹得路人频频注目,但母女都不曾去在意他人的目光。

她们从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只是一路往南,再往南,最后到了海边。

保守治疗的“健康”是有期限的,轮椅上的妇女一天一天消瘦下去,脸上的笑意却日益明显。

那一天,那一幕,几十年过去,在孙莹莹的脑海中仍然鲜艳无比。

轮椅上的妈妈抚摸着怀里的骨灰盒,看着面前波涛汹涌的大海,表情温柔,目光怀念又释然。

“人死了,烧成一把灰,窝在一个黑漆漆的骨灰盒里实在没意思,若是我,不如一把洒进大海里,下辈子做条自由自在的鱼。”

孙莹莹愣了愣,本能觉得这不是妈妈说的话。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看见妈妈转过头,温柔地看着她,带着笑意开口。

“莹莹,这是在你爷爷离开的时候,你爸爸曾经对我说过的话,当然,他最后还是没敢去做把他爹骨灰扬了的不孝子,倒是和我约好了下辈子去做两条双宿双飞的鱼。”

“我以前以为这个约定没办法实现了,没想到……面前这片海的风景就不错,莹莹,恐怕要拜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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