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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文光本以为池惊澜的眼中会流露出怜悯,甚至是嘲讽,嘲讽他不曾拥有过友情和羁绊有什么资格评价,但池惊澜却什么都没有说。

少年只是冷静又无情地看着他,齐文光却觉得这比直接的嘲讽还要更加刺痛他。

良久之后,齐文光才闭了闭眼,坐直身体,正眼看向池惊澜,脸上先前那些冷嘲热讽都消失殆尽,面无表情地开口。

“其实最开始我没想说,你们让我吃了这么大的亏,能看你们跌个跟头,我也挺乐意的。”

凌榆愤怒地看向齐文光,但里面那人完全无视了他,盯着池惊澜,声音依然平静无波。

“后来邀请说出口的时候,我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事后想了想,大概的确是想见见你。”

池惊澜没有问之前他们明明是一路同行回国的,这才几天,如何来的想要见他一说,而是挂上了浅淡的笑,反问道。

“那么现在你见到了,满意吗?”

齐文光没有回答,同样反问道:“在来之前,你是不是觉得我还有底线,还有热爱,那么如今你见到了真实的我,你满意吗?”

这是在打什么哑谜?

负责例行看守的警察听着他们的对话很是迷惑,这是正经探监吗,怎么不像是朋友,反而像仇人?

尤其是那个看着一点就炸的青年,看着就像是要随时冲进来揍一顿他们的犯人一样。

不确定,再看看。

但正当他们站得更直了一点,做好心理准备万一那个青年真的被激怒,就上前物理劝阻的时候,他们却满脸问号地看着那青年迅速收敛了浮于表面的怒气,定定地看着他们的犯人,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无比凌厉起来。

狱警:……啊?

不是,这都是什么人啊,不是说什么体育圈的人吗,体育圈的人演技这么好的?

凌榆自然不知道他的反应让一旁的狱警脑补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只是单纯的,被齐文光这唧唧歪歪的态度气道了而已。

他凌厉地看向齐文光,带着隐忍的怒气,非常不客气地抢先直接开口怼了上去。

“满意会怎样,不满意又会如何?我们又不稀罕哪个你是真实的,哪个你又是虚假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们怎么知道你怎么想的?而且就算知道了,对我们来说也没有用,yue,算了,这个不提,想想这个可能性就怪恶心的。”

凌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嘴上没停,依旧如同机关枪一样“突突突”输出着。

“总之!你是什么样的人,和你真实的性格,和你心底想了什么,都没有关系,乐乐说过,看人,只要看这个人做了什么,以及没做什么就足够了,至少这点上,你勉强让我们满意,这个回答你满意了吗?”

齐文光:?

我是什么样的人和我本人没有关系,这和如何证明我妈是我妈有什么区别?

有点怪,但好像很有道理,不确定,再听听。

凌榆不管,他的道理就是最有道理的道理。

最后,青年强势拍案定论:“所以,别特么磨磨唧唧的了,探监总共才半小时,你要是临时反悔不想讲了,那我们现在就走,要是想说,那就赶紧把屁放出来!你以前也不是这么唧唧歪歪优柔寡断的人啊,蹲个牢把你以前的骄傲都蹲没了不成?”

“别让我太看不起你,齐文光。”

两位狱警看得一愣一愣的,就连齐文光都惊到了,目光奇异地看向凌榆,脸上也不再是面无表情了,神色生动,从左脸到右脸,明晃晃地写着几个字——

没想到你小子还能说出这种人话?

凌榆:草,一种植物。

好,就当他刚才那席话是喂狗,青年都要被气笑了,但还没等他撸袖子,他就听到了身旁传来的轻笑声。

凌榆瞬间乖巧地坐了回去。

池惊澜也是实在没忍住,刚才凌榆的爆发和齐文光的反应,在他看来实在太有趣了。

他也先前问了一句齐文光“满意吗”,严格来说,凌榆刚才那一顿怼,连他也怼了进去,不过这一点,估计凌榆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但池惊澜一点也不介意。

这样热烈、善良,面对看不过眼的事敢说敢做,就连讨厌的人,也能出声劝导的凌榆,才是他最欣赏的凌榆。

是的,虽然说脾气有点暴躁,说的也有点难听,但凌榆刚才那番话,确实是在开导齐文光了。

刚才输出得起劲,最后却又被气了个仰倒的凌榆也完全没发现,中间的时候齐文光听得一怔一怔的,尤其是最后那句话落下之后,更是一副被骂醒了的模样。

不过这种情绪在齐文光身上实在停留不了太久,或者说这个人太会即使纠正自己的问题了,等凌榆看过去的时候,就已经又是一副能让他随时跳脚的刻薄模样了。

而凌榆嘴上说着他和齐文光不是一类人,说他恶劣又刻薄,但从刚才他那番话,尤其是最后那两句,就能看出来他心底是认同齐文光的。

只是别扭得不肯承认罢了。

池惊澜想起自己掉马之前的那段时间,这人也别扭得很。

这大概就是……傲娇?

池惊澜回忆起这个自己曾经偶然在网上看到过的人们对凌榆的评价,越想越觉得贴切。

这人向来直白热烈,偶尔的别扭傲娇倒显得更加可爱了,不过这话可不能说出来,说出来某人该恼了。

少年低着头又轻轻笑了两声,才抬头看向齐文光,敛了先前轻松的笑,挂上了无比官方的浅淡的笑容,开口。

“凌榆说的不错,也帮我省了一番长篇大论的时间。”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虽然你并非君子,也称不上什么好人,但你确实做到了这一点,这对我来说就够了,毕竟你的是非功过不是由我来评判的,你的罪也不是向我赎的,至于你以后的路怎么走,也只能由你自己来决定,若非你先邀请,而我无比珍惜我的生命,想要得到一个答案,我不一定会过来,至少不会这时候过来。”

“好!”齐文光扬声夸赞一声,即使手上戴着手铐,也没有阻止他手上的动作。

掌声伴随着镣铐碰撞声响起,画面很是奇异,但齐文光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还很是放纵地笑了起来。

“你们的回答,我很喜欢,一个个小小年纪,过得可比我通透多了,我自愧弗如。”

说着,他还朝着池惊澜和凌榆两人比了个大拇指,脸上的表情并不热切,却比之前真实太多。

凌榆和池惊澜这两个人,不恨他,也不关心他,他们从未当过朋友,从来都是立场不同,被迫不死不休的对手,但正是这来自对手的欣赏和认同,才让齐文光大为熨帖。

如今帷幕落下,退出那诡谲纷乱的舞台之后,这几天里齐文光从未如此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是一个失败者,充其量,是一个不那么难看的失败者而已。

不颓丧是不可能的,毕竟那么多年的心血全都付之东流了,但看到那些人因为他的供述锒铛入狱,照例要和他过一遍的时候向他投来的那恨极了的眼神,齐文光心底别提多爽了。

失败者又怎样,他不是君子,那他就当真小人。

至少,如今看来,他的人生也并非毫无意义,这就够了。

齐文光笑着举起双手,作出投降状:“好好好,我不卖关子了,再扯别的,恐怕这层玻璃也拦不住某人冲进来揍我。”

凌榆双手环胸翻了个白眼,也不反驳,显然他就是这么想的。

“你们还记得之前逃到国外去的某个废物吗?”齐文光正色道。

池惊澜顿了顿,神色一凝:“曹正德?”

“嗯哼,就是他。”齐文光轻哼一声,摊手道:“不出意外,他现在在美国。”

“最近倒台的曹氏集团,你们应该知道吧?”齐文光却没继续往下说,而是忽然转移了话题。

当然,怎么能不知道呢?

在发现曾经那个组织的图案和曹氏集团的logo有相似之处后,他们就一直怀疑这个集团就是背后真正地操盘手了,而核对一下时间,这个集团彻底崛起光速发展的时间,也正是池澜出意外之后的那短短几年时间。

他们自然是将这个猜测告诉了官方,而遥远的大洋彼岸,那个曾经的卡尔加里冬奥赛场上,被埋藏了几十年,沾满了血迹的“平安福”,也终于重见天日,给曹氏集团的嫌疑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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