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广州十三行(2 / 2)

“这里就是我们东印度公司在十三行的产业,这两座商馆,也是我们办公的地方。马车已经雇好了,幸亏他们是晚上开宴。”

仅仅隔着一条窄窄的小河沟,对面就是广州最富庶的十三行街。

十三行街是一条中国传统的商业街,两侧密密麻麻、鳞次栉比,都是岭南商铺建筑。这种建筑一般是两层,下面的店铺口在开市世可以完全打开;而二层的房顶,各个商行为了突出自己的财力,都雕梁画栋地施着彩色砖雕——这种雕塑精致到了过分的程度,今人看来都觉得浪费,实为当时商人秀肌肉的方式。

商铺上挂着招牌密密麻麻的,简直要贴在一起了,简直每一扇窗都要挂上三个招牌;招牌上除了写着商行的名字,还有营业的内容:什么瓷器、茶叶、绵;有进口专营的胡椒、钟表、嗅盐……

东西都是样品,就跟今天我们在义乌看到的一样,大宗商品一般都是下单订购,但也不排斥零售。街面上支着摊子,算命的、写字的、算账的、翻译的、卖膏药的、治坏血病的……

街上的人也形形色色,除了当地穿丝绸长衫的广东商人和白色褂子黑裤子的妈姐,仆人,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外国人,西洋人,有穿着深色西装的英国人,穿着华丽洛可可衣衫的法国人,看上去粗野的丹麦人,被叫做红毛的荷兰人,头发颜色深的葡萄牙人……

有衣服穿得比较少,一块布包着的南洋人,衣着和明人特别像的越南(安南)人,戴着尖尖刺帽子的缅甸人,包头的马来人……

“天哪,这里简直像是亚洲人的博览会!”

本尼已经热得用扇子拼命扇风了。登上了雇好的辆马车,往潘家大宅去。

广州城。

潘家大宅张灯结彩,豪华的宅院整饬一新,贵宾盈门。同文行宝号的牌匾上挂着一个大大的红色彩球,洒下许多金纸,门口的伙计在向客人们和路人们派发着一个个抱着铜钱的“利是红包”。

两侧挂着两条中西结合的红条子,上面用中英文写着“恭贺潘氏子弟金榜登科。”“welcomeBEICfriends”

原来是潘氏子弟潘有为中了进士。

“原来是东家的潘氏子弟登科大喜呀!”马行空道。账房热情迎接了飞马镖局的一行人,二人寒暄,陈账房道:“那是,我们东家在广州开办学馆,鼓励潘氏子弟读书呢。总算不辜负我们老爷的一番心思,这商人虽然有钱,终究没有靠山,不稳固,朝中有人是最好的。

若是有为少爷能当个翰林,我们潘家才算是光宗耀祖啦。”

“师父,这条鬼画符上写的是什么?”徐铮好奇地问英文的红布条。

“什么鬼画符!”马行空生气地打断了徐铮的话头,账房很会做人,一点没有不高兴,道:“西洋人不是来船了吗?洋人的商号来了个新账房,为了以后生意方便,我们老爷得认识人他们的人,所以也请了过来。

你们不知道,我们东家老爷会说洋人话,所以都是他亲自见。”

“师父,咱们还从没见过洋人呢!听说洋人长得丑,膝盖不会打弯,是真的吗?”

马行空正被徐铮的低情商打败了:“嘘,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你看看人家大商号是怎么做生意的!”

进到正堂,只见整个商号的中庭雕龙画凤,金碧辉煌,晃得飞马镖局的人眼睛都睁不开了。

正堂中间是一只红木的圆桌子,上面镶嵌着螺钿,描着金边,红木的转盘周围摆好了一套一套花纹非常华丽精美的乾隆粉彩瓷器餐具,大小盘子套娃似的叠着,密密麻麻的曼荼罗花纹,用的是非常鲜亮的蓝色和金色的颜色。连勺子、筷子上都烧着粉彩图样,盘子中间画着一簇簇的玫瑰花、蝙蝠纹、寿桃。算是一种中西结合的审美。

特别的,有几套餐具旁边还摆着刀叉,这些刀叉的把手也描了花纹,简直是繁冗奢靡到了极点。

(粉彩瓷器是乾隆时期流行的宫廷用的瓷器,是一种低温釉,开发时期最晚,颜色非常多样和鲜艳,工艺复杂。)

主厅还摆着几桌,餐具次一等,用的是康熙五彩。康熙五彩的年代要早一些,颜色没有粉彩那么多样,但胜在高雅写意,颜色清淡悠远,更为文人所偏好。

“您老,这边请。”账房将他们引至侧厅的偏席,这里虽然也是圆桌,但餐具一看就是更次一等使唤的,用的是普通的青花瓷器——虽然如此,这些青花花纹精美,也都是上上作品。

“等等,为什么我们没有落座主宾?你这是瞧不起人呢?”徐铮又大声嚷嚷。

陈账房非常有眼力见地和稀泥道:“这洋人吧,没有审美,我们中国人以水墨清淡为美,这洋人非要大红大绿,我们主家要将就洋人,只能哄哄他们。”

其实,东印度公司一年能和潘家达成数十万两乃至数百万两的交易额,潘家就是靠垄断谋生的,当然会将东印度公司奉为上宾;此时飞马镖局只不过是物流公司,是潘家的乙方,在资本主义思潮下,钱才是重要的,如何期待他们能对“江湖英雄”施以最高的礼敬呢?

快意恩仇、侠光剑影,一诺千金、士为知己者死,都不过是武人们所幻想的世界罢了。

马行空拉开了徐铮,对陈账房道歉,道:“小孩子不懂事,我给你赔个不是。春花,你过来。”

马春花上前甜甜地叫了一声“陈掌柜!”人见人爱的马春花叫账房眼前一亮,账房道:“马镖头,这你你家千金?我正有一件事情,我们老爷待会派发利市,想找个小童子给诸位贵宾送上,正好麻烦一趟马小姐。”

正说着,外面一阵骚动。

“老爷来了吗?”账房殷勤地跟着仆人呼啦啦地跑出去。

“洋人到了,洋人到了,潘老爷下来迎接啦!”

众人都伸长了脖子,朝外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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