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阿尔巴尼亚(2 / 2)

  树干背后有一片落日余晖怎么照也照不到的阴影。

  “我来了,汤姆,”她随着巨蛇想要绕过树干,接近那片阴影,“我从未食言。”

  沙哑的嘶鸣声后是冷酷的命令:“停下,不准过来。”

  从很远他就辨认出了她的声音,十一年比死亡好不了多少的处境让他对声音格外敏感。不知是十一年极端的冷寂,抑或是出于其它的,不明因素的驱使让他耐心聆听她的接近。

  他已经分不清自己的心脏是否还在跳动,血液是否还在流淌,现在也分不清,可是当少女一寸寸靠近,心脏,血液,乃至整片残缺的灵魂都跟着一寸寸轻盈起来,连带着将所有或愿意或不愿意回想的记忆一一铺展在他面前。

  他清楚记得灰暗的伦敦中盛放在眼前,不停舒展的彼岸花,秋日阳光下两道互相依靠着看书的影子,还有那片灵魂一次次翻转的情感,他都清晰的明白,正如他清晰地知道自己从未死去。

  但当慕羽真正快要靠近时他又开始恐慌,正如他是那么害怕死亡。仿佛他不愿意让慕羽看见他的虚弱,又或者他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少女。

  她不可能成为他的仆人。

  任何人似乎都不应该看见他最虚弱的一面。

  慕羽停了一下,望着那片阴影,又抬头看了看被树叶切割成无数碎片的晚霞,靠在了树干另一侧,仿佛当真在欣赏夕阳。

  她看上去恍若还是对他的世界漠不关心。

  更多的彷徨冲淡了最初的轻盈,却使得记忆更加鲜活,以至于他不得不用更多命令遮掩翻涌而上的脆弱:“不许再用那个名字,”现在面对这个少女时他的声音都难以尖锐了,“肮脏的,属于麻瓜的名字,和你母亲给你取过的一样。”

  他知道那段记忆,他陪她看过了那段记忆。

  慕羽理应是防范的,她向来对任何进入她世界的人保持绝对的警惕,但这所有人里面不包括汤姆—一个执念,一个幽灵,或者是一片破碎的灵魂。

  她从来不知道答案。

  “可你就是汤姆,从我认识你开始就是,不会因过去而遗忘,也不会因未来而变更,”太阳终于落下去了,紫色的天空在逐步被黑暗侵蚀,只剩下最后一簇火焰落在她眼眸中。她既像是在对他说,又像是在对自己低语,“就如同我认识你时,我就是慕羽,从来不是辛克莱尔。”

  两人间陷入了沉默。

  他无法对慕羽产生愤怒,哪怕一丁点都不行。

  紫色完全从天空中褪去,几颗星星惨淡稀疏地挂在天幕上。

  大片大片萤火虫开始在树林中飞舞,它们从幽深不见尽头的丛林中飞出,又颤巍巍地扑闪着翅膀妄图向天空,向着稀疏星辰的间隙飞去。

  慕羽笼住一只萤火虫,幽幽荧光在她指尖不断闪烁:“再靠近一点,汤姆,”她朝着树干另一侧放走了萤火虫,“我要试试将那片灵魂和你融合。”

  萤火虫再一次牵动埋藏的记忆,融合后所有翻涌的,疯狂的情感将同他再也分不开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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