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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趴在他的脑袋上:“等着,我给你调一下地图,看看他们家在哪。”

“不用了。”祝青臣心思一动,“我知道他们在哪里。”

京城学宫,气势恢宏。

天下英才,皆由此出。

祝青臣站在学宫门前,抬起头,望着正中间的牌匾。

帝后大婚,学宫休沐,除了门房,没有其他人在。

祝青臣掀起衣摆,跨过门槛,穿过回廊。

学宫里一片寂静,没有一点儿声音。

几个头发花白的老学官,正在堂中收拾东西。

他们在学宫里教了几十年学生,如今萧长旭登基,要赶他们走,他们自然要收拾东西。

纸墨笔砚、古籍藏书,还有他们放在这里、忘了带回家的毯子衣裳,零零散散的小玩意儿。

一行人也没喊学生或是侍从来帮忙收拾,就自己忙活,都低着头,谁也不说话。

忽然,“哐当”一声巨响,一个老学官把手里的砚台砸在地上。

厚重的砚台瞬间裂成两半,差点儿把地都砸出一个大坑。

另一个老学官再也忍不住了,直接骂道:“直娘贼!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竟然也能登基为帝!”

他话还没说完,祝青臣一个飞扑上前,直接捂住了他的嘴巴。

“老学官慎言!”

“谁?是谁?”老学官被他吓一大跳,扭头看见是他,一双眼睛都亮了,“好啊!祝青臣!”

“没错,是我……”

下一秒,老学官抬起手,照着他的脑袋,狠狠地拍了一下。

祝青臣愣住了,眼睛睁得圆圆的,下意识问:“干嘛打我?”

老学官又给了他两下:“打的就是你!你也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

祝青臣捂着脑袋,四处逃窜:“嗷!”

他这才看清楚,原来老学官眼中是怒火在烧。

正是怒火熊熊,映得他的眼睛亮了。

其他几个老学官也被惊动,纷纷抄起平日里打学生的戒尺,挥舞着朝他冲过来。

祝青臣被几个老学官逼到墙角,抱头蹲下。

“祝青臣,你还有脸过来?”

“怎么样?陛下亲封的学官好当吗?昨日宫宴热闹吗?酒菜好吃吗?”

“我等与你共事几十载,竟从未看出你也是个趋炎附势、见利忘义的小人……”

祝青臣弱弱地举起手,提出疑问:“等一下,我才二十三岁,怎么可能和你们共事几十载?”

年仅二十三,工作五十载。

好像是噢。

老学官们被他这么一打断,都忘了原本要说什么。

祝青臣趁机站起来,小声解释道:“你们都误会我了,我没去吃菜,也没去喝酒,我留下来,都是为了学生。”

老学官们又要打他:“还敢狡辩!还敢狡辩!”

“很痛!真的是为了学生!”祝青臣大喊一声,“你们全都告老还乡了,剩下学宫里那么多学生怎么办?难不成都让他们自生自灭?学宫里还有不少贫寒子弟,教他们如何是好?这么多年的束脩都打水漂吗?”

趁着他们思索这个问题,祝青臣伸出手,把他们手里的戒尺拿走。

没收!没收!

他也是老师,怎么可以这样打他?

“再说了。”祝青臣放轻声音,“我留在京城,才更好办一些事情,就算改日他要杀你们,我也能说得上话。”

他不敢直接告诉老学官们,他要造反。

一则,怕吓着他们;二则,事以密成,事情还没定下来,他就呼啦啦地到处传扬,指不定那天就传到了萧长旭的耳朵里。

还是谨慎些好。

老学官们对视一眼,目光探究地看着他:“真的?”

祝青臣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真的。”

“这还差不多。”老学官们叹了口气。

也是,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

祝青臣还年轻,读了这么多年书,总要在朝堂里活下去,总不能跟他们似的,收拾东西回老家等死。

刚才打他的那个老学官,帮他揉揉脑袋,问:“可打疼了?”

“没有。”祝青臣傻笑着摇摇头,“我要是真做出这样不忠不孝的事情,也确实该打。”

通常来说,学宫里的学官学子,是一个王朝的风骨所在,若是连他们都妥协服软了,那就真没救了。

他们要是不骂他,他还觉着不放心呢。

祝青臣很快就忘了疼,和老学官们挤在一起,帮他们收拾东西。

祝青臣一边把书册整整齐齐地沓进木箱里,一边环顾四周,试探着小声问:“几位学官,陛下是如何……”

站在他旁边的老学官拍了他一下:“闭上嘴。”

这种事情怎么敢在这里说?

祝青臣乖乖闭上嘴,低下头,继续整理书册。

差不多整理好了,老学官才扯了扯他的衣袖:“走罢,去家里吃顿便饭,就当是饯别宴了。”

“好。”祝青臣眼睛一亮,怀里抱着一个书箱,背上还挂着一个,屁颠屁颠地跟着他们上了马车。

四面透风的凉亭。

一壶烧酒,几道家常小菜。

祝青臣和几位老学官围坐在案前。

这是他们自己家里,家人在外面守着,可以放心说话。

祝青臣端着碗,往嘴里扒了一口饭,问:“陛下究竟是如何登基的?”

“他?哼——”老学官冷哼一声,“和禁军首领串通,杀进宫里。先是封锁先帝寝宫,随后以侍疾为由,将几位在京皇子骗入宫中,尽数斩杀。”

“把能即位的所有皇子及其亲信全都杀了,可不就只剩下他能登基了吗?”

祝青臣若有所思:“所以,朝中已经没有皇室宗亲了?”

“有倒是有,就是离得远,轮不着他们,他们也管不着。”

“原来如此。”祝青臣又问,“那如今朝中……”

老学官们又是一声冷哼:“净是些墙头草和马屁精,萧长旭放个屁,他们都争着抢着喊香。你若还想留在京城,最好别沾染上这些人。”

“世风日下,你又是个小傻蛋,独善其身就好,别的就不要想了。”

“如此,我明白了,多谢你老。”

祝青臣又扒了一口饭,嚼了嚼。

老学官们举起酒杯,互相示意。

忽然,有位老学官道:“我倒是知道一个好去处。”

“嗯?”祝青臣抬起头。

老学官向他凑近一些,压低声音:“岐王。”

其他老学官也连忙附和:“对!岐王!岐王那儿是个好去处!”

祝青臣蹙着眉,一脸疑惑:“岐王?”

老学官同样疑惑:“岐王萧定远,你没听过他?”

“没啊……”祝青臣有点紧张。

他昨晚刚来,还不认识这个岐王呢。

老学官也没多问,只当他是一心读书教书,不知道这些。

他们解释道:“岐王是先帝第四子,原也是萧长旭的兄长。”

“等一下。”祝青臣更疑惑了,“你们不是说萧长旭把能即位的皇子都杀光了吗?”

“所以他不能即位啊。”

“岐王乃草原贡女所出,一开始就没有继承皇位的资格,也不受先帝喜爱,早早地就被打发到封地上去了。所以萧长旭残杀手足时,他不在京城,逃过一劫。”

“岐王的封地就在岐山。小祝,你不如找个机会,调去岐山那边,随便做个教谕或是文书,都比留在京城,随时掉脑袋来的好。”

“岐山那边除了年节送些贡品贺礼来京城,总是安安分分的,很少有动静传出来,宛如铁桶一个。除了偏远一些,没有其他坏处。”

“萧长旭杀了这么多兄弟,只剩下这个异国血脉,就算为名声考虑,应该也不会再对岐王下手了。”

“不错,据说那岐王生得高大,又孔武有力,要是萧长旭真的要对岐王下手,你就往他身后躲。”

“你去那边正合适。”

祝青臣摸了摸鼻尖,若有所思。

是啊,我去那边正合适。

祝青臣垂下眼睛,默默把这个名号记在心里。

几个老学官是真心为他着想,绞尽脑汁,又帮他想了几个去处。

他们讨论来讨论去,最后还是觉得岐王那边最好。

藩王坐镇。

远离京城。

足以平安度日。

祝青臣很是感动,眼泪汪汪地望着他们:“多谢你们诸位。”

老学官们拍拍他的肩膀:“我们老了,再熬几年就死了,你还年轻,还得熬这么多年,还是选个舒服的活法罢。”

“你别看我们私底下骂得凶,其实我们也没法子改朝换代,就只好帮你找几个好出路了。”

祝青臣吸了吸鼻子,举起酒杯,向他们敬酒:“多谢。”

老学官们笑了笑,与他碰杯:“不必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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