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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星像小牛犊一样,“咻”地一下冲进去:“谢明月,我受不了了!”

谢明月朝宫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下去,随后温声问:“你怎么了?”

“你没听见吗?到处都吵得睡不着。”

“我这儿还算好,离得远,也小声一些。要在我这儿睡吗?”

林星点点头:“嗯。”

“那你过去吧。”

“噢。”林星刚走出两步,又回过头,委屈巴巴地问,“为啥要给他们东西啊?”

谢明月不解:“谁?”

“那些花,什么玉兰荷花的。”

“他们也都是被萧长旭硬抢进宫的苦命人,和我们都是一样的,能多照拂一些,就多照拂一些吧。”

“那为啥我没有啊?”

“给你的东西难道还少吗?”谢明月笑了笑,扯了一下他的衣袖,“你抹在额头上的药膏、吃的糕点、穿的衣裳,哪样不是我的?现在穿的这身也是我的,你还想要什么?”

“反正……”林星瘪了瘪嘴,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睡吧,都这么晚了,你还在装病。”

林星乖乖躺在床榻里边,谢明月吹灭蜡烛、放下帐子,也在外面躺下。

两个人并排躺着。

黑暗中,谢明月道:“萧长旭今日在寝殿里大发雷霆,他似乎怀疑是有人故意教你冷淡对他,正在派人查你。”

林星爬起来:“那老师怎么办?老师会被查到吗?”

“我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太晚了。等明日一早,我就派杨公公出宫一趟,告诉老师,这阵子不要再进宫了,免得引人注意。”

“好。”

“你若见到夫子,也不要表现得太明显,以免萧长旭起疑。”

“嗯,知道了。”

“你不用怕。”谢明月握住他的手,“夫子不在,我会护好你的。”

“嗯。”林星应了一声,“谢谢。”

再无他话,两个人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躺着。

乐声不绝,被夜风源源不断地送过来,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林星还是没睡着。

他捧着脸,认真地看着谢明月,小声道:“谢谢你,谢明月,你真是个大好人。”

谢明月似乎已经睡着了,并没有回答。

林星一个人嘀嘀咕咕的:“要是我来这边,遇到的第一个人是你,那就好了。”

他最后道:“要是可以,带你一起回现代,那就更好了。”

翌日清晨。

谢明月走出殿门,站在阶上,传来杨公公。

“有劳公公去学官府走一趟,就说,近来宫中新添了人,夫子进出不便,这阵子就不请夫子进宫讲论文义了。”

——宫中局势有变,夫子切勿入宫。

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近来春寒起风,林星就不慎染上了风寒,还请夫子保重身体,千万珍重。”

——林星正在装病,夫子也千万小心。

夫子应该听得懂他的暗示。

“是。”杨公公领命下去。

谢明月收回目光,对宫人道:“传膳吧,林星还病着,就送到房里来吃。”

“是。”一众宫人同样领命下去。

在床榻上支起一张小案,林星就坐在床上吃早饭。

谢明月坐在旁边,和他一起。

林星端着碗小米粥,眼下挂着两块大大的乌青,打了个哈欠:“好困。”

谢明月笑了笑:“总归你还在装病,吃完了再睡一会儿,没人敢说你。”

“嗯。”

皇帝寝宫那边闹腾了一晚上,现在总算是消停了。

两个人就这样坐在一起,安安静静地吃着饭。

不知过了多久,林星一仰头,把碗里的小米粥喝完。

殿门外传来杨公公的声音:“君后、林公子,祝学官到了。”

祝学官?到了?

到这儿了?!

两个学生“噌”地一下站起来。

“你还在装病,快躺回去。”

谢明月把林星按回床上,整理了一下衣裳,朝外走去。

他的话说得清清楚楚,夫子怎么反倒过来了?

谢明月推门出去,祝青臣提着书箱,就站在阶下,朝他眨了眨眼睛:“见过君后……”

谢明月竭力维持冷静,走到他身边:“夫子快请进来。”

师生二人并肩而行,谢明月压低声音问:“夫子怎么过来了?我不是让杨公公带信给夫子,让夫子千万不要进宫吗?”

祝青臣拢着手,却问:“是不是萧长旭在查我?”

谢明月顿了一下:“夫子既然已经猜到了,为何还要进宫?”

祝青臣淡淡道:“我这个京官,不是正愁没有由头离开京城吗?”

“夫子的意思是……”

“他要查我,便让他查。恼火起来,将我赶出京城,岂不是正合我意?”

谢明月还没反应过来,祝青臣又道:“就算我从现在开始,躲着你们,不见你们,可前几日早就见过了,迟早也会被查到。与其藏着掖着让他查到,不如坦荡些。”

谢明月明白过来,应了一声:“也是。”

祝青臣握住他的手,牵着他,走进殿中,看向床榻上的人:“星星,你病了?”

林星从床铺上坐起来,委屈巴巴地卖乖:“老师,我病了。”

祝青臣定睛一看,被他吓了一跳:“你又被打了?”

林星环顾四周:“什么?”

“眼睛上啊,瞧这两个乌青,疼不疼啊?”祝青臣按着他的脑袋,朝他伸出两根手指,“眼睛还看得见吗?这是几?”

林星解释道:“老师,这是乌眼圈!”

“完了,你真看不见了。”祝青臣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指,“小傻孩子,这是‘二’。”

“我看得见!”

萧长旭搂着两个男宠,悠悠醒转。

他一抬手,两个男宠便挽起帐子,一行宫人捧着热水巾子,上前服侍。

萧长旭坐在榻上,用茶水漱了口,似是随口问道:“关雎殿如何?”

纵使身边有数个男宠陪伴,纵使和两个男宠荒唐一夜,他心里依旧记挂着林星。

这怎么不算是喜欢呢?

宫人们知道他在问谁,斟酌着道:“回陛下的话,太医院那边说,林公子还病着,已经开了药方,让宫人煎药,一日两次都喝着。”

萧长旭接过巾子,擦了擦脸:“嗯,他现在在做什么?”

宫人回道:“君后在宫中闲着无聊,请了学宫的祝学官讲论文义,林公子也在。”

“病成那样还有心思同旁人说话,哪个祝学官?”

“祝青臣,祝学官。”

“又是他?”

萧长旭擦脸的动作一顿,一扬手,将巾子砸进铜盆里。

水花溅起,萧长旭的眼前浮现出上回在宫道上见过的那个背影。

二十出头的年纪,背影清瘦。

正红的官服,用玉冠束着头发,手里提着一个书箱,看着颇有风骨。

像那些文人画里,别出心裁,用朱砂画的竹子。

萧长旭脸色一沉:“他这几日,日日都进宫?”

“倒也没有……”宫人小心答话,“不过来了三四回,都是君后派人请来的。”

“哼。”萧长旭冷笑一声,站起身来,“这些文人都一个样,自诩清高,扭捏造作。朕抬举他,他反倒蹬鼻子上脸,不知分寸。”

萧长旭吩咐道:“派几个人,拿他过来,朕有话问他。”

“是。”

萧长旭派去的人来到关雎殿的时候,祝青臣正坐在殿中喝茶吃点心。

两个学生分别坐在他身边,一个人端着茶盏,一个人捧着糕点,面前还摆着一本书,祝青臣清一清嗓子,他们就翻一页。

好不自在。

殿门外,杨公公叩门通报:“君后,陛下传召祝学官。”

祝青臣合上书册,站起身来,应了一声:“这就来。”

谢明月跟着站起来:“我陪夫子一同过去。”

林星也赶紧跟上:“我也……”

谢明月按住他:“你还在装病,留下罢。”

祝青臣也点了点头,对他道:“嗯,听你……师弟的。”

“噢。”林星乖乖地坐了回去,“那老师和师弟早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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