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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常来说,一个三观已经定型的成年人,二三十岁,除了鬼上身,否则是很难在一夜之间,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的。”

“所以,有没有可能,从一开始,秦怀慕就是一个自大暴躁的人呢?”

沈寂沉默不语。

他不知道。

“你不要难过,我不是在责怪你,也不是在质疑你的眼光,更不是在否认你们之间真实存在过的、美好的过去。”

“我承认,刚才你说起的那些过去,确实很美好,像小说一样。”

“一个集团总裁,一个新人演员,相遇在一场酒会上,结果双双中药,被绑定在了一起。他说会对你负责,于是你们谈起了恋爱,甚至住在一起,住了好几年。”

“如果没有乔白的出现,你们可以一直这样生活下去。”

“可是,你有没有注意到,在这段叙述里,秦怀慕就像是两个人一样?”

“在乔白回国之前,他对你温柔体贴又耐心;在乔白回国之后,他变得暴躁自大又薄情。”

“其中隐含的底层逻辑是——”

“因为乔白回国,所以秦怀慕变了。”

“因为”和“所以”两个词,祝青臣故意加重了语气。

他收回目光,认真地看着沈寂。

“可你觉得,这个因果关系,是成立的吗?”

“或者说,你觉得,乔白有能力左右秦怀慕的思想和行为吗?乔白有能力偷天换日,把原本特别特别好的一个人,变得特别特别坏吗?”

沈寂沉默着,摇了摇头。

秦怀慕是一个善于洞察人心的商场老手,比他大五岁,比乔白大八岁,他怎么可能受乔白的蒙蔽或蛊惑?

或许乔白在其中做了一些事情、起了一些作用,但秦怀慕所做的事情,必定是出自他本人的意愿。

沈寂摇头又点头,终于承认:“是,祝老师说的对,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是我一直在美化过去。我们之间,一直都存在分歧——”

“我一直以为,这几年,我们是在平等地谈恋爱;而他却认为是他在包.养我,我是他的情人。”

“我还以为,谈恋爱、同居、结婚,是正常流程;而他却只想和我同居,不想和我结婚。”

“我以为我是自由的,可以提分手,然后转身离开;而他却不允许。”

“我以为我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沈寂;而他却把我当做乔白出国、空窗期的调剂品。”

“我们之间的分歧一直存在。只是刚在一起的时候,我们感情还不错,从来没有开诚布公地谈过这些问题。我以为我默认的想法,就是他默认的想法;他以为他制定的规则,我必须遵守。”

“乔白回国,仅仅是催化剂,而不是导火索。”

“就算没有乔白,时间久了,我们的感情淡了,他也一样会暴露出他的本性。”

沈寂最后下了结论:“是我一直在记忆里美化他,他没有我想的那么好。”

祝青臣荡着秋千,似是随口问:“那你现在能还原出,真实的他是什么样子的吗?”

“我不知道。”

沈寂不再荡秋千,他弯下腰,用双手捂着脸。

他没有哭,只是在沉思。

祝青臣也没有打扰他,只是安安静静地荡着秋千。

铁质的秋千架子,太久没上油,晃动摩擦的时候,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徐徐微风,落日一寸一寸西沉,光亮也一寸一寸泯灭。

很久很久的沉默之后,沈寂才终于整理好了心情。

他抹了把脸:“祝老师这样问我,我才想起之前刻意忽略的很多事情。”

“我和他在一起的事情,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就连他的生活助理都不知道,更别提他的朋友、他的圈子。就算我们一起外出,已经被他的朋友撞见了,他也会迅速和我撇清关系。”

“我们说是同居,其实是他在郊外有一套房子,我们约好什么时间见面,就什么时候过去,我把那个房子称为‘家’,把这种行为称为‘住在一起’,其实我们谁都没有在那里久住。”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像我喜欢他那样,那么的喜欢我。”

“是我太喜欢他了,是我被蒙住了眼睛。”

祝青臣晃了晃脚:“这不是你的错。”

“沈寂,你有没有发现,你的叙述里,还有另一个逻辑错误?”

沈寂疑惑地抬起头:“什么?”

祝青臣同样认真地看着他:“你总是习惯把自己放在低位。”

沈寂又愣了一下。

“明明是你和他一起被下药,而你却说,他因为这件事情,不得不和你绑定在一起,是他吃亏了。”

“明明是他一直在骗你、欺负你,而你却说,是你被蒙住了眼睛,是你太喜欢他了。”

“可是你有什么可愧疚的呢?”

“因为……”沈寂小声道,“因为他是总裁,我只是一个小演员,所以……”

“总裁又怎么样?小演员又怎么样?既然你当时也被下了药,那你也是受害者,社会身份能够决定你们所拥有的金钱、在世俗上的地位,可怎么能决定你们在同一个案件中的地位呢?”

“受害者就是受害者,不会因为社会身份的差别,就区分出谁更委屈、谁吃的苦更多、谁受的罪更多。”

“就算你们当时报了警,就算警察来了,你也不会被当成嫌疑犯抓起来。你在公正严明的警察面前都不用愧疚,为什么偏偏要在秦怀慕面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呢?”

——“你又不欠他的。”

微凉的晚风拂过,这最后一句话,被风吹到了沈寂的耳朵里。

这句话绕着他转圈、盘旋,慢慢地、慢慢地,吹到了他的心里。

我又不欠他的。

沈寂又不欠秦怀慕的。

“你只是被下了药,你只是被骗了,你只是被欺负了,你又没有犯错,更没有违法犯罪。”

“不要再把自己放在低位了。”

沈寂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着祝青臣。

“祝老师,我好像明白了。”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从秋千上站起来,望着远处。

太阳已经西沉,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他原本就是个烂人,是他一直在欺骗我、欺负我。”

“我不该再用他的过错来惩罚自己,也不该在沉迷在过去虚假的美好里,我应该奋起反击才对。”

祝青臣笑了笑:“在‘奋起反击’前面再加一个。”

“什么?”

“养好身体。”祝青臣拍拍他的胳膊。

师生二人说了快一个小时的话,这时,祝青臣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他回过头,朝远处喊了一声:“李……那个……霍……”

霍啥来着?

糟糕,他忽然忘记这个世界的李钺叫什么名字了。

祝青臣顿了顿,直接道:“老公,可以吃饭了吗?我们两个好饿!”

“马上。”李钺应了一声,然后推着小推车过来。

推车上放着已经串好的各色肉串,保镖们把花园里的烧烤炉子点起来,花园里亮起灯。

李钺亲自站在烧烤炉前面,祝青臣捧着料碗,负责刷酱料。

沈寂想上前帮忙,却被他们制止了。

祝青臣笑着道:“你坐着吧,尝一下我们的手艺。”

李钺则更加直接:“这是双人烤炉,我和祝卿卿站着刚刚好。下次有三人亲子烤炉你再来。”

祝青臣顺手给了他一下。

“好。”沈寂坐在椅子上,在树丛掩映下,撑着头,一脸憧憬地看着他们。

一开始,沈寂还有些不理解。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和他非亲非故,只因为他可能出事,就千里迢迢来救他呢?

现在他好像有些理解了。

如果是霍总和祝老师的话,好像真的有可能。

他们就像是武侠小说里的一对侠侣,恩爱非常,行走江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这时,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屏幕也跟着亮了起来。

沈寂低下头,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又是有关秦怀慕的新闻。

估计是他一直不回复,被下了面子,这几天,秦怀慕都没有再给他发消息。

但秦怀慕的助理会帮他发——

这个助理原本是娱乐公司的工作人员,和他有一些工作上的交集,所以他们加了好友。

什么秦怀慕和乔白合体直播啦,什么秦怀慕带着乔白去酒会啦。

这个助理一条不落地发给沈寂。

沈寂知道,这一定是秦怀慕授意的。

他想刺激自己。

其实,秦怀慕的刺激,一定程度上也成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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