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沐浴(六)喫茶去16(2 / 2)

不少人喜欢在此时往水里加些盐巴、葱、姜、枣、橘皮、茱萸、薄荷等佐料,但认为这是“丝沟渠间弃水耳”的不止陆羽一人,鹿羊二人同样不喜欢,因此便静待泉水煮至二沸。

见羊东篱碾得差不多了,鹿小济便将合放置稳妥,又端起筛茶用的罗。羊东篱则以鸟羽拂末辅助,将碾好的茶末倒进罗中,由鹿小济轻轻筛动,将茶末筛至合内。

筛好茶末后,泉水也已经煮至二沸,鍑边的水泡像泉涌般上冲。鹿小济以木瓢舀出一瓢热水,倒在羊东篱刚放好的熟盂里存着备用。之后,她以竹夹在鍑中稍微搅动,羊东篱也用则取好了适量的茶粉,从水的中心倒了进去。

渐渐地,鍑中的泉水“腾波鼓浪”,“势若奔涛溅沫”,已然到了三沸。鹿小济将刚才舀出来的那瓢水倒进锅里,止沸的同时也在培育汤花。这汤花,薄的称为“沫”,厚的称为“饽”,细轻的称为“花”。

羊东篱则在茶水再次沸腾之前熄灭了炉火,并将煮好的茶分酌于碗中。他分茶时沫与饽的分配很均匀,显然心境平和。

这套茶具很是简陋,竹夹、木瓢等木质器具都是羊东篱自己做的,鸟羽拂末则是山上捡的,那盒茶饼也只是寻常粗茶。

所有茶具中,最贵重的可能是这风炉,他从二手商人那儿买来时有几处破损和凹陷,还是天工司的弟子帮他修补好的。

鹿小济品完一杯茶后,道:“佛门主张‘禅茶一味’,认为二者之间的理趣是相似的,空寂、清静、自在,清心雅致,向往宁和。人与茶的性,本自具足‘静、定、清、淡、雅’,却被一念无明扰得浑浊不堪。”

羊东篱闻言,缓缓点头:“正是。茶道虽然繁琐,但若能致虚极,守静笃,自有天地悉归的境界,与入定修道无异。佛家所谓‘行禅’,主张的便是在生活细碎之处修道,而不拘泥于诵经或打坐等外在形式。”

鹿小济道:“可惜世人大多不明此理,或则附庸风雅,重茶叶、茶具而轻茶道,动辄金杯银盏,以为越贵重就越高尚。真能明了其中‘虚静恬淡寂漠无为者,万物之本也’的道理的,只怕少之又少。”

羊东篱饮了一口茶,道:“是啊。若真能寂然空明,又何必拘泥于外形,耕田、手织皆可入道。比起那些卖弄虚荣的权贵,田间劳动者踏踏实实的一口加着盐巴的大碗茶,必然是更近道的。”

二人在中堂里品茗论道,一下子忘了时间,已经连饮了五杯。这五杯之后,陆羽在《茶经》里说的是“非渴甚莫之饮”,他认为此时茶已经老了。

羊东篱也这样认为。他放下茶杯,问到:“听他二人说,你想在附近走走?”

“我…都行,你尚未恢复,还是别见风的好。”鹿小济道。

羊东篱一笑:“无妨,我在房里闷了些日子,也该出去透透气了。安玄峰的秋日景色很有韵味,我带你转转。”

鹿小济见状,便也不再拦着,轻声道:“有劳师兄了。”

二人这便出了门。

顾惜舟在房间里发愣,幽幽说了一句:“所以喜欢一个人,就要跟她喝很多茶,说很多话,然后去散步。”

朱广白道:“有道理。可惜儒家经典中只写了三纲五常,却从未写过成为夫妻之前该怎么办。”话音刚落,他肚子一阵叫唤,却是饿了。

“斋堂。”顾惜舟对朱广白道。

朱广白狠狠点了下头,二人一边分析大师兄和鹿师姐的行为,一边向斋堂走去。

九月的秋风,不够暖,也不够寒,乍寒还暖间刚好足够两个人在漫天落叶里并排走一会儿。

羊东篱一身黑袍,虽在养伤,仍不失挺拔。鹿小济则一袭白衣,高挑玉立,并不显得依偎。二人也不多作言语,只是静静走着。

安玄峰弟子见了二人,都在行礼之后意味深长地偷偷看着他们发笑,心想:咱大师兄,总算是能有个着落了。

山上亭子里也有两双眼睛偷偷关注着鹿羊二人,原来是云飞扬和黄裳在亭子里闲坐。二人满脸欣慰,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有了归宿一样。尤其云飞扬,左手稍一掐算,怕是连提亲的日子都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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