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天堂成都的漂流客(2)2(1 / 1)

老曾出生在新疆伊犁,大概五六岁时随母亲回到芦山,可能是受了新疆歌舞的潜移默化的影响,他自小就颇有点文艺细菌,喜欢扭扭腰身吼两嗓子。大学毕业工作以后,他尤其喜欢在酒酣后,把崔健的摇滚吼成收破铜烂铁的味道。摇滚这类艺术本身就属于玩个性的类型,这跟他这种工科出身的文艺老青年的叛逆分裂气质比较吻合。

有那么一段时间,老曾身边聚集了一群抱团打发时间的逍遥客,彼此在无聊中日复一日的相互消磨,那些无所事事的人通常没有稳定收入,但总有打发不完的时光和喝不完的大酒。老曾刚好热衷于组局,于是成了这群人不可或缺的核心,他也因此自得其乐,算是各得其所了。

老曾属于那种耐不住寂寞的人,对于社交,他有一种奇怪的饥渴和冲动,而且完全不在乎对方是什么情况,只要愿意跟他聊几句,无论是西医院常客还是刚踩缝纫机出来的危险分子,他都来者不拒,我曾经跟他开玩笑说,你打算什么时候把成都三千万人都认识一遍?

他听后突然就沉默不语了。

我和老曾是小学同学,他爸爸是交通局下属汽车队修理工,而我自小跟着爷爷长大,是交通局家属,我们都是交通系统的子女,算是有缘分。

老曾是郑州工学院铸造专业本科毕业,后进了双流西川齿轮厂,有一年,大概是97年78月,我去看望某外地亲戚,路过双流,在他那里小住了一天,当时他正在养工伤,右手大拇指被机床压伤了。他住的是厂里西人一间的集体宿舍。一见到我,他向我自黑现状,妈的,什么铸造专业,就是个铁匠!愤懑的情绪写满了整张脸。说完,深深的吸了一口大前门,长长的吐出一口郁闷烟圈。那些烟圈在昏黄的灯光里飘散幻化,像极了一个个套脖子的项圈,我望着那些渐渐消散的项圈,突然一阵悲凉涌上心头。他是个资深烟民,从高中就开始抽烟了,我深信他后来的疾患跟多年的烟酒嗜好是脱不了干系的。

97年那天夜晚,我就预感到,他在川齿厂呆不久了。

我跟他是同乡兼同学。他妈妈跟我妈妈其实都是芦山凤禾乡的人,不同的是,他妈妈一首在他身边,而我那所谓的妈,在我不到一岁父亲因意外去逝后,便很快远嫁山西了,自此,我就开始跟着老爷爷相依为命。那年,我还不到三岁。好在,我爷爷是交通局老会计师,曾获得过交通部财政部双嘉奖,算是老革命,我自小虽然命里缺父母,但并不缺老爷爷的疼爱。我老爷爷于2.12年中秋节因子女不孝导致中风偏瘫去世,享年八十八岁,他是生于中秋,走于中秋,风水先生说,他一生品德厚重,寿辰算是比较圆满了。

在那个曾经发生过举世震惊的大地震的地方,我和老曾等发小一起度过了年少青春,然后又先后离开了那片留存有很多美好回忆的多情土地。我们曾经都豪情万丈,自认为是故乡小县城里,蛰伏己久的珍稀物类,所谓吞舟之鲸不游支流,我们曾经都认为自己就是那头鲸,所以,我们要去追寻属于我们的山川大海。

遗憾的是,我们都曾经如此浅薄,一次次忘了评估自己的水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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