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到天明9(1 / 2)

我和清水、阿离一起淋过雨之后,又过了两天,那天晚上我在李四那里刻完印章回到学校,路过文渊楼的时候,又见到了清水。我是故意往文渊楼去的,就是想看看能不能遇见她俩。我的确遇见了清水,只见到了她一个人。我走向她问道:“阿离晚上没来学习?”

清水见了我,迎上前笑着答道:“她晚上回去洗衣服去了,今天一整天都没见你了,你不是说在大师那里刻章吗,怎么这么晚了才回来?”

“大师让我帮他刻一批生肖印章,有点急,我就一天都在那边,才干完,今天挣了快两百块,明天请你俩吃饭。”

清水竖起大拇指:“真棒,累不累呀?肯定累吧,请吃饭就算了,你挣个钱怪不容易的。”

“没事,吃个饭花不了多少钱。对了你现在是打算回去吗?”

“对呀,不想学了,学一天了,歇歇。”清水揉了揉眼睛说道。

我看了看时间,九点五十多,觉得还早,于是问她:“要不要去打打篮球?坐一天了,去运动一下,活动活动筋骨。”

“不想去,我不喜欢打篮球。”

我继续鼓励她:“去活动活动,对身体好,你要是不想打,帮我捡球好了。”

她想了想,对我说:“行吧,我就和你去动一动,确实坐久了全身都不舒服。”

“这就对了,多运动运动,晚上还能睡得着,你就是天天不动弹,精力无处发泄,晚上才精力充沛,想东想西的,很难睡着。”

我带着她去我宿舍拿了球,就去宿舍附近的篮球场上打球。清水一开始还投投球,投了一会儿就觉得累了,死活不肯再投。我接过球,投了有半小时,她一直在篮下帮我捡球。我一个人打也没什意思,索性就不打了,跟她坐在球场边的草地上坐着聊天。

她问我:“你平时都是一个人出来打球吗?”

我说:“也不全是,平时去和陌生的同学组队打,一个人打没什么意思,实在找不到人组队,就自己一个人投一会儿,锻炼锻炼。”

“我弟弟也喜欢打篮球,他总是喜欢叫我去看他打,帮他捡球。我不去,他就给我买东西哄我去。”

我想起来她弟弟今年高考,问她:“你弟弟高考成绩出来了吗?”

“出来了,考了571,他今年考的分数和他去年考的差不多,但今年的一本分数线降了很多,他去年超一本线五十多分,今年就超了七十多分了。”

我说:“厉害了,今年军校应该没问题了,希望他能成功上岸。对了,你除了有个弟弟外,还有别的兄弟姐妹吗?”

“有,我还有个姐,不过比我大了五六岁,已经结婚了。我本来应该有两个姐,另外一个姐出生之后不久就去世了,接着第二年才又生的我。我们家一直想要个男孩,但连续三个都是女孩,我爸在村里都抬不起头,直到过两年我弟弟出生,他们才舒了口气。我也希望我弟弟能考上军校,他的理想就是上军校。对了,我一直想问你,你当时休学出去的时候,是怎么想的?你这个勇气我就没有,还有你家里人怎么就会同意你休学?”

我说:“这个说来话长,当时休学之前,我给我哥写信讨论过要不要退学的事情,他把我骂了一顿,坚决不同意。我根本没提休学那件事儿,我一直想的是退学,我觉得天天在学校混日子,除了每天去书院读书,能够让我感觉还有点意思之外,其他的一切都没有什么意思。学校太小了,我感觉憋得慌,就想出去外面溜达溜达。当时我和红薯妹关系好,天天能在书院见到她,和她一起去学习,是那个时候让我感觉到的一件很开心的事,但是后面我跟她告白,要求她跟我搞对象,她没同意,也不搭理我了。我痛定思痛,就索性不干了,一定要出去混。”

“你说的红薯妹是谁?我见过吗?”清水问道。

“你见过,她就是你阿忆师姐。”

清水一惊:“啊,王忆师姐?当时毕业欢送会结束之后,我还和他们一起吃过饭呢。她看起来确实挺博学的,吃饭的时候也不怎么说话。对了,她当时咋拒绝你的?”

“这个就不用讲了吧,都过去了。”

“讲讲嘛,我很好奇,既然你都说过去了,那就当讲故事一样讲给我听听。”清水往前凑了凑,用手支楞着脑袋。

“好吧,我就当讲故事给你听了:当时我和她玩的挺好的,我经常叫她出去玩,就我俩一起,她挺愿意跟我出去玩的。记得一次我带她去凤泉湖烤红薯吃,她的“红薯妹”外号就是那时候叫的。她看的书多,我和她能聊得来,她喜欢问我一些悲观的问题,比如:“人为什么会自私,抑郁症患者应该怎样自我救赎等等,她还说她常常会不由自主地掉眼泪,眼里看到的多是灰暗的,好像没有什么能让她感到开心快乐。”她当时问我的问题,我都回答不了,我也不回她。就只是带她到附近河边耍,我俩经常坐在河边吹吹风,看看天什么的,她觉得跟我一起出去玩,心情会放松很多。”

“那后来呢?”

“后来我俩大概一起玩了快有半年多,那时候是大三上学期期末,她开始准备考研了。我和她经常在书院晨读完了吃完早饭就一起去上自习,她准备考研,我就去她的自习室看小说。我当时内心有点烦躁得很,我觉得学校让我很憋屈,我想出学校去混,我有这个想法,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不太满足于当时的现状,即便我觉得跟她一起学习挺开心的,那时候我有自己的理想,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去追寻我的理想要紧。”

清水点点头问道:“也就是说,她没有你的理想重要喽。”

“可以这样说,主要是我们只是好朋友,并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如果她能同意和我搞对象,我或许能为她留下来,陪她一起考研。”

清水笑道:“原来如此,名不正则言不顺,所以你就跟她告白了。”

“对,我跟她告白了,我当时觉得她内心也是喜欢我的。”

清水疑惑不解:“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她为什么会拒绝你?”

“我能理解她为什么会拒绝我,我还一直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我和她一起在自习室学习,快十点半了,她说要回宿舍了,问我要不要一起走?我就收拾东西,跟她一起出来了,她在前面走,我走在她身后。我俩走到东区餐厅附近的那个十字路口,我叫住她,借着路灯的光亮跟她告白,我问她:“红薯妹,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她没听清,回过头来问我,你刚说的什么?我深吸了一口气,又对她说:我说我俩处对象好不好?她这回听见了,立住不动,在路灯下沉默了很久。她沉默的时候,我就站在她身边。”我说到这停顿了一下。

“后来呢,你快讲你快讲。”

我说:“她沉默了大概有五六分钟,一直抬头看灯,不看我。我也跟着她看灯,没有催她。她沉默的差不多了,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我需要回去认真考虑一下,明天晚上我再给你答复。”

“然后呢?后来她给你结果了没有?”

我说:“她说完要回去认真考虑一下,就回宿舍去了,我说送她到宿舍门口,她也没拒绝,我把她送到宿舍门口,看她进去了,我才回自己宿舍去了,那一晚,我紧张得睡不着,想了很多可能。第二天上午书院晨读她没来,下午我去她平时自习的教室找她,找到她了,我和她打招呼,她也正常的答应我,跟我说:“晚上你还送我回宿舍吧。”我当时很开心,以为她这算是答应了。晚上十点多的时候,她叫我该回去了,我把她送到她的宿舍门口,她反复咬嘴唇,又抬头看宿舍门口的路灯,沉默了两分钟左右,才对我说:我回去认真考虑了一整晚,觉得我们不合适,所以我要拒绝你了。”

“你有没有问为什么?怎么就不合适了?”

“我问了,我问她为什么不合适?她说:我知道你肯定要走出去,你有你的作家梦想,我留不住你,也很羡慕你活得很洒脱,我做不到,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一直是个悲观主义者,甚至除了学习以外,我连最起码的为人处事都不会。我跟着书院学习传统文化,跟着林老师慢慢地学习如何做人,我觉得我很喜欢去书院,在那里我找到了很多温暖,慢慢地也不那么悲观了。而且我确定要考研,我想要往传统文化的路上走,而你不是,你属于一片广阔的天地。而且我才二十岁,我还这么年轻,我不愿意这么早就把自己交给别人,你明白了吗?”

清水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道:“我好像明白了,又没有明白,你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她还年轻,还不想搞对象。”

清水又问道:“后来呢,你们还有联系没有?”

“后来我给她写信,她一封都没收,我一气之下把信全部扔了,结果又被一个师兄捡起来,替我保存起来了。我一直让他扔掉,他不,他总说扔掉太可惜了,这一字一句都是青春,都是爱情啊。后来我就去外面混了,再回来,头也剃光了,也就没什么爱情了。”

清水看了看我的光头问道:“师兄现在真的看透爱情了吗?”

“看透个屁,只是没那么执着了,以前很想要有个对象,现在觉得有没有都无所谓了,而且像我这种天天混得跟要饭的,也没人能看得上我了。对了,谈谈你吧,你谈过对象没有?”我反问她

“谈过一段时间,大概有半年,那是我高中结束的时候,去考驾照认识他的,他比我大一级,跟我也不是一个学校的,相当于谈了半年异地恋。我刚上大学,什么都不懂,需要做什么,他都教我,我们的关系基本就是他说我听,我很感谢他那一年教我的东西,后来他说要来我们学校找我,我不愿意他来,觉得线上交流就挺好的,不想要他来找我,和我接触。”清水回忆道。

“那你希望的是像柏拉图一样的纯精神恋爱啊。”

清水道:“你说得对,我不想要他来找我,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你们见过吗?”

“肯定见过,那时候在一起考驾照认识的,接触了半个多月,感觉他还挺不错的。”

“之后就没有见过了?”

“上大学了就没有见过了。”

“你们牵过手吗,亲过嘴吗?”

“牵过手,没有亲嘴。”清水有点脸红了。

我开她玩笑:“那还是个单纯的小姑娘啊。”

她反问我:“我之前听书院说起你,他们好多人说你是个花心大萝卜,你到底喜欢过多少姑娘啊?你有牵过姑娘的手吗?”

“反正给不少姑娘写过情书,但都没一个同意的。妈的,说出来都丢人,我比你差多了,大二的时候谈过半个月,半个月就分手了,就是这半个月,我还牵过对象的手。我现在想起来,感觉根本就不是在谈恋爱,或者换句话说,我那时候谈恋爱大部分原因是为了想要忘记高中的那个姑娘。”

“高中还有个难忘的姑娘?快说说快说说,我想听。”清水坏笑道。

“我们先起来投投球,活动一下,我再给你讲。”

“好。”

我们站起来,又去投了投球。我看见天上有颗很亮的星星在头上,月亮还没升起来。我把头顶的星星指给清水看,清水看了一眼说道:“哇,好亮的一颗星星,但是周围都没有星星了,显得它好孤独啊。”

我笑她:“因为它太亮了,是一颗霸王星,就像皇帝一样,高处不胜寒,到最后都成了孤家寡人。”

“是吗?可是它应该也想要有个朋友吧,或许只是没人能懂它而已。”

“你是在说你自己吧?”

“你怎么知道我是这样想的?”

“我只是指了颗星星,你就能赋予它那么多意义,这是你内心深处的自然表达。”

“你懂得可真多。”

我问她:“你是不是没有多少朋友,或者你想的问题没人能理解,他们觉得你简直就是个神经病。”

“你才是神经病。”

“我本来就是个神经病,麻烦神经病把球递给我一下。”

清水捡起球往我这边扔,恨不得把我脑袋砸个包。

我又投了一会儿球。

清水不想捡了,用脚踢给我,我再捡起来投。她踩住球,对我说:“师兄,不打了,坐着聊会天。”

我突然问她:“好,你考研准备得怎么样了?”

清水答道:“我其实并不是太想考研,但大家都在考,我也不知道该干啥,所以就跟着考了,考上了也挺好,能提升一下我的学历。”

“也行,其实不考研还可以去工作啊,考研也不是唯一的出路,不要太执着就行。”

“考研能去外省看看,我长到这么大,还没出过省呢,如果直接工作了,可能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出省去了,我不想要一辈子待在一个地方,我也想像你一样出去体验生活,不过我还是很害怕,因为没出去过,对未知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清水说道。

“我明白你说的,当初我从学校去云南的时候,对云南也是一无所知,内心也非常恐惧,我当时还怕我一去那边就再也回不来了。但我现在还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这就说明咱们国家还是很安全的,你不妨可以大胆尝试一下,趁年轻,老了就跑不动了,也没当初那种想要仗剑走天涯的心情了。”

“你是男生,相对来说安全很多,可我是个姑娘,经常会看到网上报道某某某女生被奸杀的消息,这种消息让我害怕,一个人就更不太敢出去了。”

“确实,女生还是处于弱势群体,你这样的考虑很对,但考虑得多了,就很难走出去。我当时走出去的时候,也是考虑了很多,很多个晚上都睡不着,但真正出去了才发现我考虑的很多东西,其实都是杞人忧天。别忘了我们随时会死掉,行乐要趁早。”

清水看了看我,说道:“我知道我们随时会死掉。”

“不,其实我们大多数人并不真的知道,我们只是在概念上知道,至少你在说的时候,绝不会相信你随时就会死掉,你总会觉得自己还能活很久,最起码还能活五六十年,不是吗?”

清水惊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相信立马就会死掉?我的确想的是我还能活很久,五六十年有点长了,我想的是最起码还能活三四十年。” “这是人性,不只是你这么想。如果你想的是自己还能活三四十年,那你的考虑就一定会很多,比如我应该找什么样的工作,和谁结婚,在哪里买房等等,毕竟人生还有三四十年呢,总得为未来打算打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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