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回 君明臣忠一德同心立功35（1 / 1）
却说刁协逃走死亡，刘隗投奔后赵。王敦并非不知道，本来君王身边的奸臣已经清除，理应入朝谢罪，收兵回镇，但王敦是个蜂目豺声的残忍之人，已经起事，怎肯就此罢休？当下占据石头城，按兵不动，不朝见元帝，明明是胁迫元帝，一心想要横行霸道。元帝无法抵制，只得让公卿百官，都前往石头城，劝他罢兵。王敦盛气凌人地相见，不等百官开口，就先问戴渊：“前些天交战，您还有余力吗？”戴渊听了这话，暗暗吃惊，勉强回答道：“哪敢有余力，只苦于力量不足。”王敦又问：“我如今做这件事，天下人认为怎么样？”戴渊回答：“只论形迹，难免指责您叛逆，如果体谅您的诚心，应该理解您是忠诚的。”这模棱两可的话恐怕不足以欺骗奸人。王敦冷笑道：“您也算是能言善辩了。”又看着周顗说：“伯仁！您未免辜负了我。”周顗高声回答：“您起兵犯上作乱，下官亲自率领六军，不能尽职，最终导致朝廷军队挫败，这确实是有负您的心意。”王敦被周顗讥讽，倒也无言以对，只是召来王导，屏退旁人对他说：“老弟不听我的话，差点灭族了。”王导回答：“兄长也太鲁莽了，今日侥幸成功，还是祖宗的庇佑，能停止就停止，希望不要太过分。”王敦掀动胡须说：“弟弟为什么这么胆小？刁协、刘隗的余党，还在朝廷，还需要除去几个人。而且君主是由我们推戴的，怎能猜疑忌恨我家？就算君主之位不变，也应当有一番改革，才能免除后患。”王导又说：“只要朝廷悔悟过错，不再猜忌，我们兄弟能长久平安，也好就此罢手了。”可见王导当时的心思。王敦还是摇头，王导于是退出。原来元帝即位时，王敦忌恨元帝年长，想要另立幼君，以便专政，只有王导不肯依从王敦，所以王敦有这样的话。
王导出来和百官商议一番，回禀元帝，百官秉承王导的意旨，当然不敢斥责王敦，只是请求元帝颁发赦书，并给王敦加官进爵，责令他退兵。元帝无可奈何，只得下诏大赦，晋升王敦为丞相，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封为武昌郡公，兼任江州牧，派太常荀崧带着册封文书到王敦那里，王敦对荀崧说：“我这次来不指望升官，只想为国家除害，一切封爵，我不愿接受，麻烦您交还回去。”实际上是目无君主，不只是假意推让而已。荀崧劝说了几句，王敦始终不听，荀崧于是告辞回去复命。王敦又召集百官，商议废黜太子，把中庶子温峤叫到面前，厉声责问道：“太子有什么德望？您侍奉东宫，理应深知。古人说：‘侍奉父母要多次劝谏。’君主有过错，没听说太子劝谏阻止，难道还能称得上孝顺吗？”温峤从容回答道：“探究深奥的道理，不是我这种浅见之人所能窥探的，据我看来，太子确实贤孝，就算您来到京城，也没听说东宫有抗议，贻误国家，怎么见得他不在中间多次劝谏呢？”众人也随声附和，都说太子有道，说得王敦无法辩驳，不得不自己提出又自己收场，含糊过去。百官于是返回朝廷。
元帝召周顗入宫相见，忧愁地对他说：“近日的大事，两宫安然无恙，众人平安，大将军果真符合民众的期望吗？”周顗回答：“两宫正如您所说，臣等的生死，还不知道呢。”元帝不禁长叹。周顗退到朝堂，护军长史郝嘏等人，与周顗相遇，都劝周顗暂时躲避凶锋。周顗挥袖道：“我居大臣之位，亲眼看到朝廷衰败，已经足以羞愧，怎能在民间求活，外逃到胡越之地呢？”郝嘏等人于是不便再劝，各自叹息离去。果然没过几天，就出事了，首恶是王敦的参军吕猗，从恶是王敦的堂弟王导。书法严格苛刻。吕猗曾经是台郎，生性喜欢谄媚阿谀，被周顗、戴渊所厌恶，此时出来帮助王敦，竟然趁机对王敦说：“周顗和戴渊都有很高的名望，今日不除掉，必定成为您的祸患。”王敦本来就忌恨二人的才望，一听到吕猗的话，就起了杀心。恰好王导又进来，王敦就询问道：“周、戴名望重南北，果真应该位列三司吗？”王导沉默不答。王敦又说：“如果不应位列三司，只可以让他们担任令仆吗？”王导又不回答。王敦又瞪大眼睛说：“既然不应位列三司，又不应担任令仆，看来只好杀了他们。”王导仍然不回答。三问三不答，无非是对周、戴不满。王敦立即派遣部将邓岳，率兵去抓捕周顗、戴渊。
王敦又召谢鲲进来问道：“近日京城人士，有没有什么异议？”谢鲲应声回答：“众人议论纷纷，原本不值得计较，但您曾经说过朝臣中声望重的，没有比得上周、戴的，如果能重用二人，众人的心情自然就会服帖了。”王敦动怒说：“您真是粗疏，不通晓时事，二人怎能重用？我已经派人去抓捕了。”谢鲲不禁惊愕，再想进言，旁边有参军王峤，向王敦谏阻道：“众多的人才，文王因此安宁，想必您一定知道这句话，为什么要捕杀名士？”王敦怒上加怒，竟然想要杀王峤。谢鲲急忙进谏说：“您举大事，不要随意杀戮一人。王峤不过是进言违背您的心意，就要把他杀了祭鼓，也未免太过分了。”王敦这才释放王峤不杀，只是把王峤降职为领军长史。周顗被抓捕，路过太庙，向太庙大喊道：“贼臣王敦，颠覆国家，枉杀忠臣，神灵有灵，应迅速诛杀他，不要让他漏网。”说到这里，被士兵用戟刺嘴，血流到脚跟，仍然不改神态。路旁的行人，都为他流泪。到石头城的南门外，正碰上戴渊也被绑着前来，戴渊已经面无人色，周顗仍然神态自若，伸着脖子受刑。周顗被害后，戴渊的首级也跟着落地。同样是一死，勇敢和怯懦相差悬殊，就像泰山和鸿毛，所以有区别。
元帝又派王彬慰劳王敦，慰劳他做什么？难道他能杀大臣吗？王彬向来和周顗交好，先去哭周顗，然后去见王敦。王敦见他面容凄惨，还有泪痕，就问是为什么事？王彬直说道：“看到伯仁的尸首，不禁凄惨，所以落泪。”王敦愤然道：“伯仁自寻死路，死有什么可惜！您和他有什么情谊，反而去哭他？”王彬回答：“满朝大臣，像伯仁这样忠诚正直的，实在不多。何况朝廷刚刚下达赦诏，伯仁本来没有大罪，无故遭受这样的酷刑，怎能不悲伤？怎能不哭？”王敦又说：“您莫非是疯了吗？”王彬不禁瞪大眼睛说：“像兄长举旗犯上，杀害忠良，图谋不轨，这样下去，恐怕会祸及全家了。”说着，言辞慷慨，声泪俱下。王敦挽起袖子大骂道：“您这样无礼，狂妄悖逆到了极点，难道我不能杀您吗？”这几句骂声传到帐外。王导听说，快步走进来，急忙为他们调解，并且劝王彬向王敦拜谢。王彬直截了当地回答：“脚痛不能拜。况且我并没有得罪，何必致谢。”王敦狰狞地说：“脚痛和颈痛，究竟哪种更厉害？”王彬仍然没有惧色，仍然不肯拜。王导怕他再次冲突，就拉着王彬一同出去，王导比起王彬真是惭愧多了。王敦就不再追究。后来王导入检中书的旧例，才看到周顗上表救自己，拿着表流泪说：“我虽然没有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在幽冥中辜负了这位良友了。”死骨已朽，追悔又有什么用？且说王敦既然杀死了周顗、戴渊，仍然没有罢兵。王敦的将领沈充，攻入吴郡，吴国内史张茂被杀，此时镇南大将军甘卓，只是出兵屯驻在睹口，逗留不进。甘卓哥哥的儿子甘卬，曾经是王敦的参军，王敦先派甘卬回去见甘卓，嘱咐他传话说：“您兴师相抗，坚守臣子的节操，我也不敢怪您。但我为身家考虑，不得不这样，事情平定后就会回镇，您也可以回军襄阳，彼此再结旧好，往事不必再提了。”甘卓本来就没什么主意，看到甘卬能回来，已经喜出望外，而且听说王敦有意修好，乐得观望徘徊，在路上观察变化。不久王敦又派台使带着驺虞幡，晋朝有白虎驺虞两种幡。白虎是催军，驺虞是解斗。让甘卓退兵。甘卓问明台使，得知周、戴二人的死状，就流着泪对甘卬说：“我正担心王敦得志，必定残害忠良，幸好圣上吉祥，太子无恙，我占据王敦的上游，想来王敦未必敢马上危害国家，我如果进兵夺取武昌，王敦无路可归，必定劫持天子，更加猖獗，如今不如回守襄阳，再作以后的打算吧。”便下令军中，拔营退回。都尉秦康，邀请乐道融，乐道融见前回。一同进谏说：“将军为什么退兵？试想将军仗义东行，无非是为了讨伐叛逆，叛逆的王敦不除，只有前进没有后退，如今正应当分兵，堵截彭泽，使王敦上下不能相救，众人自然离散，王敦势力孤单，一战就可以擒获。如果就此停止，反而失去人心。何况将军麾下的士卒，大多想着除掉叛逆立功，博取富贵，如今索然退回，恐怕反而会给将军带来灾祸，将军还能安然西归吗？”苦口婆心的危险之言，难以救治病入膏肓的顽固之人。甘卓不肯听从。乐道融又接连多次哭泣劝谏，仍然不被听从，竟然忧愤而死。甘卓竟然率兵退回襄阳去了。王敦听说甘卓退兵，当然心中欣慰，让西阳王羕担任太宰，王导担任尚书令，王廙担任荆州刺史，擅自更换百官和各地的镇将，调任、废黜、罢免的，数以百计。于是打算率兵西回武昌。谢鲲进言说：“您进入京城以来，多日不上朝，所以虽然功业已成，众人心中不服。如今如果入朝见天子，使君臣消除猜疑嫌隙，还有谁会不服呢？”王敦沉吟道：“我如果入朝，能保证没有其他变故吗？”谢鲲回答：“鲲近日入朝觐见，主上正侧身等待您，宫廷安静，一定没有其他忧虑。如果担心有其他变故，鲲愿意侍从。”王敦勃然大怒说：“你们屡次来饶舌，我如果杀你们几百人，也没有什么害处。”一味蛮横。谢鲲见他声色俱厉，料想难以再劝谏，于是告退，不久病死。王敦始终不上朝，自己觉得布置妥当，就启程，直接返回武昌。
南蛮校尉魏乂等人，受王敦派遣，围攻湘州。见前回。谯王司马承据城抵抗，将近一个月。宜都内史周级，曾秘密派哥哥的儿子周该进入长沙，向司马承投书，约定作为援兵响应。周该留在围城之中，看到司马承危急，自己请求出去求援。司马承就用绳子把周该送出城，又命令从事周崎，和周该一起出去。冤家碰到对头，竟然被魏乂的军队拦住，擒送到魏乂营中。魏乂升座对周崎说：“您还指望活命吗？”周崎回答：“生死由您，要死就死。”魏乂又说：“您如果肯听我的话，不但能活命，并且有赏赐。”周崎问是什么话？魏乂说：“现在让您到城下，传话给守城的士兵，只说大将军已经攻克建康，甘卓退回襄阳，外援断绝，不如出城投降为好。”周崎当即答应，径直前往城下，高声大喊道：“我不幸被贼军抓获，恐怕城中不知道消息，所以前来相报。各处的援兵，马上就会到来，请各位努力坚守就行了。”魏乂听说周崎改变了传话的内容，不禁大怒，立即命令军士把他拉回，把周崎杀死。一面严刑审讯周该，问他为什么到这里。周该用假话回答，甚至被拷打致死，始终不肯吐露真情，他的父亲周级，才得以免祸。是忠臣，是孝子。
魏乂等人奋力攻城，连日不停。后来又有王敦递来的朝中大臣的书疏，让魏乂射进城中，守城的士兵得知建康失守，无不惆怅惋惜，但还是发誓坚守，各自没有二心。有时暗中派兵出城骚扰，杀死抓获魏乂的很多士兵。相持了一百多天，粮食已经吃完，士兵大多战死。衡阳太守刘翼，又阵亡了，于是守不住，被魏乂攻陷。谯王司马承还率领残兵，在街巷战斗了很久，最终武器用尽力量耗尽，相继被擒。长史虞悝，骂魏乂助逆不忠，魏乂先下令将他斩首。虞悝的子弟都对着虞悝哭泣，虞悝慷慨地说：“人生总有一死，如今全家都做忠义之鬼。死能留下名声，还有什么遗憾？”于是伸着脖子受刑。子弟也大多被杀。魏乂用囚车装载司马承，以及舂陵令易雄，押解到武昌。佐吏全都逃散，只有主簿桓雄，西曹书佐韩阶，从事武延，换了衣服改装，扮作家僮的模样，跟随司马承同行，不离开左右。魏乂见桓雄举止不凡，料想不是平常人，将他杀了。韩阶和武延仍然没有惧色，依然跟着。途中遇到荆州刺史王廙，他是秘密接受王敦的旨意，来杀谯王司马承。司马承于是被害，享年五十九岁。是司马氏中的佼佼者。韩阶和武延两人，收殓尸体入棺，送进都城，安葬后才离开。
只有易雄被拘押到武昌，意气慷慨，丝毫不屈服。王敦拿出湘州原来的檄文，派人给易雄看说：“小小的县令，檄文中竟敢署名？”易雄回答：“确有此事，可惜我地位卑微力量弱小，不能救国。今日战败被擒，死也甘心。”王敦因为他义正词严，不便公开杀他，暂时让人给他松绑，让他住在客舍。众人以为易雄又能活下来，相继道贺。易雄微笑着说：“我不过暂时活几天，怎能再生？”果然没过几天，王敦暗中派心腹，害死了易雄。只有长沙主簿邓骞，逃回故乡，魏乂多次派人搜索，同乡都为邓骞担心。邓骞笑着说：“这有什么可怕？我料想他不想杀我，反而会任用我。他刚得到湘州，杀了很多忠良，自己知道不能让众人满意，所以求我出来相见，给我一个官职，姑且堵塞众人的怨言呢。”说完，径直前往长沙见魏乂。魏乂果然称赞他像古时的解扬，任命他为别驾。解扬，是春秋时晋国人。不久托病引退。
晋廷调任陶侃为湘州刺史，王敦不想让陶侃去湘州，送信阻止陶侃。陶侃听说王敦势力还很强盛，暂且按兵不动养精蓄锐，并将之前派遣的参军高宝，也召回广州，慢慢筹划。只有甘卓引兵回到襄阳，竟然改变了平常的态度，性情粗暴，举动失常，常常对着镜子自己看，看不到头颅，看着庭院中的树，仿佛头在树上，更加惊疑。完全是怕死的心理，刺激导致的。府中的金柜忽然鸣响，声音沉重像槌子，召来巫师占卜。巫师说金柜将要离开，所以悲鸣。主簿何无忌，以及家人子弟，都劝甘卓随时戒备。甘卓听到劝谏就发怒，呵斥相加，又遣散士兵，让他们务农，一点也不防备。襄阳太守周虑，得到王敦的密信，嘱咐他图谋甘卓。周虑于是想了一个计策，谎称湖中有很多鱼，劝甘卓派遣身边的人，去湖中捕鱼。甘卓被周虑欺骗，立即让帐下的亲兵，都去捕鱼。到了夜间，正要就寝，忽然听到外面有人马的声音，非常喧闹，吃惊地出去察看。恰好周虑带兵进来，正要质问，已经被周虑拔出佩刀，当头劈下。甘卓将头一闪，刀砍中肩膀，流血倒地；再砍一刀，结果了性命。甘卓有四个儿子，都被杀死。周虑砍下甘卓的首级，送给王敦。怕死的人也难免一死吗！王敦心中大喜，便命令从事中郎周抚，前往督察淝北诸军事，代替甘卓镇守襄阳，周抚是已故梁州刺史周访的长子，得以承袭父荫，任官武昌太守。他和父亲的志向不同，甘心帮助王敦，得到王敦的亲信，所以特别加以委任。虎父生犬子。
王敦得志后，更加骄横傲慢，四方的贡献，大多收入府中。将相地方长官，都出自他的门下。任用沈充、钱凤为谋士，诸葛瑶、邓岳、周抚、李桓、谢雍为爪牙。沈充等人都凶险残暴，大肆修建营府，侵占民宅，在街市上抢掠，百姓互相诅咒，只希望王敦早死。王敦还作威作福，自己兼任宁益二州都督，好像没有君主一样。恰逢荆州刺史王廙病死，王敦并不奏报，就让卫将军王含，代替王廙任荆州刺史，都督淝南诸军事。又让下邳内史王邃，都督青徐幽平四州军事，镇守淮阴。武昌太守王谅，任交州刺史，并且让王谅诱杀交州刺史修湛。朝廷毫无主权，长江上下游，完全是王敦的势力范围。其余如淮北、河南，屡次受到后赵的侵犯。泰山太守徐龛，忽叛忽降，最终被石虎攻破，徐龛被擒获斩杀。兖州刺史郗鉴，退守合肥，徐州刺史卞敦，也退守盱眙。石虎又进军攻陷青州，别将石瞻，又攻取东莞、东海。河南被后赵将领石生攻打。司州刺史李矩，颍川太守郭默，屡战屡败，转向赵主刘曜那里乞求援助。刘曜出击石生，大败奔回。郭默向南逃奔建康，李矩也率领众人南归，在途中病逝。豫州刺史祖约，从谯城退守寿春，陈留沦陷。从此司州、豫州、青州、徐州、兖州等州，都被后赵夺去。总括一句，简洁而没有遗漏。
元帝在内被叛臣逼迫，在外被强寇逼迫，名义上是江左的天子，几乎号令不出国都。连日愁苦，无人可诉说，于是忧郁成疾，卧床不起，自己想到内外的重臣，只有司徒荀组，还是老成有威望的，因此迁官太尉，兼任太子太保，想要让他主持朝政，远远制约王敦。偏偏荀组已经六十五岁，还没入朝拜官，就去世了。元帝很是悲叹，索性将司徒、丞相二职，暂时废除，不再补任官员。好不容易过了几个晚上，元帝病情加重，于是到了弥留之际，不得已召入司空王导，嘱托遗诏，让他辅佐太子绍即位。当晚驾崩。总计元帝在位五年，改元两次，享年四十七岁。元帝一生没有什么作为，只有节俭这一点，还流传后世。有关部门曾上奏太极殿的大房间，应该挂上绛帐。有诏令冬天用青布，夏天用青练。宫中将要册封贵人，侍从请求购买金雀钗，又奉诏令不许；所幸郑夫人，衣服没有文采，只穿着练裳；堂弟王廙，建房超过规制，曾经流泪告诫禁止，最终让他改建。所以减轻赋税，百姓没有怨言。可惜自治有余，治人不足，最终导致大权下移，豺狼当道，含羞忍辱，含恨终身，这也是可怜可叹啊。评论精确。
太子绍接受遗诏即位，这就是明帝，照例大赦，尊生母荀氏为建安郡君，另外建造宅第，奉养慈母。这时已经是永昌元年腊月，不久就到了腊尽春来，元日因为先帝的灵柩还在停殡，不接受朝贺，年号仍然沿用永昌。再过一个月，才奉灵柩，葬在建平陵，庙号中宗，尊谥元帝。明帝送葬极尽悲哀，赤脚走到陵墓所在，亲自看着封墓，然后回宫。又过了一个月，才改元太宁，立妃子庾氏为皇后，皇后的哥哥庾亮为中书监。任命特进华恒为骠骑将军，都督石头水陆诸军事。兖州刺史郗鉴，为安西将军，都督扬州江西诸军事。这两处的镇将，是由明帝特别选拔任命的，明明是防备王敦，暗中让他们扼守。如同下棋一样，先下暗棋，由此可知明帝不凡。王敦也知道明帝的谋略，密谋篡逆，特地上表称贺，并且暗示朝廷征召自己入朝。明帝将计就计，立即下诏书，召王敦到朝廷，并且加王敦黄钺、班剑，奏事不称名，入朝不用小步快走，佩剑穿鞋上殿。王敦借口入朝，率兵到姑孰，屯驻在湖县，仍然不进，请求迁王导为司徒，自己兼任扬州牧，部署军士，打算进犯朝廷。侍中王彬，是王敦的堂弟，多次劝谏阻止。王敦脸色突然改变，看着左右，想要拘捕王彬。王彬正色说：“您之前害死兄长，现在又要杀弟弟吗？”原来王彬的堂兄豫章太守王棱，曾被王敦所害，所以王彬有这样的话。王敦听了王彬的话，也觉得不忍，于是让王彬出任豫章太守，又因为郗鉴督领扬州、江西，诸多牵制，于是上表请求授予郗鉴尚书令，让他入朝辅政。明帝也批准了，郗鉴接到命令入京，路过姑孰，与王敦相见，陈述自己的志向，言辞多激昂。王敦扣留郗鉴不让走，接着想到郗鉴是名士，不应加害，才允许他东行。郗鉴到建康，于是与明帝谋划讨伐王敦，明帝这才得到一个心腹之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