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炉雪_分节阅读_第218节(2 / 2)

  她轻笑一声:“不过放心,会有人带我出去的,看在你那日帮我的份儿上,有机会的话我会拉你一把。”

  “什么?”

  戚玦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难道月盈还有什么别的计划?

  却见她话锋一转:“不过我很好奇,我算计过你那么多次,你为什么救我?”

  为什么?

  戚玦不言。

  彼时她并未想那么多,她只知道,当时她只是想要救自己的妹妹。

  四年前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是她此生至痛。

第200章 阿姐

  四年前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是她此生至痛。

  那一瞬间就像是带着她回到了那一日……

  如果这种事情再发生一次,她会疯的,更会永远痛恨于自己那时的无能为力。

  她做不到袖手旁观。

  耿月盈却道:“你知道那些人为什么敢对我那般大胆吗?因为我是盛京城中人尽皆知的荡妇。”

  她说这话的时候极其平静:“他们当然不敢对那些大家闺秀起歹念,可我不一样,我臭名昭著,命贱如泥,人尽可欺……所以就算再被凌辱一次又能怎样?你救我做什么?你就不怕他们对你做什么吗?”

  耿月盈越是这般,戚玦心里就愈发难受。

  而耿月盈却不甚在意:“无人不知道我是裴臻的情妇,正是因此,无人敢动我这条命,我更是可以随意出入宫闱,有些人即便背地里说我是个娼妇,表面上也不得不恭恭敬敬。”

  说罢,她幽幽叹了口气:“而且这个身份,反倒让觊觎我的人更加趋之若鹜,恰好,我贪图他们的权财,他们贪图我的美色,更贪图在君王枕畔偷欢之乐,我便游走于他们之间,周旋利用,让自己在盛京愈加游刃有余,棋子遍地。”

  忽而,她对上戚玦的眼神,却蓦地愣住:“你……用这般怜悯的眼神看着我做什么?你不觉得我下贱吗?”

  戚玦眼中泛起些许水雾。

  她失忆的这些年,也只有耿月盈一个人还记得这些仇,独自在盛京苦苦挣扎……这一点上,她没理由,更没资格指责月盈。

  戚玦默默,摇了摇头。

  耿月盈看着,眼中微微一动:“你这人倒是……有点意思。”

  忽而,她又自嘲般轻声一笑:“只怕我这副模样,连我阿姐也不会容我,她平生最是要强,最厌恶耿丹曦母女那般菟丝花一样的女子,我如今却也要靠对男人左右逢源而活。”

  “她不会。”戚玦低着头没看她,只悄悄擦去眼角泪。

  “你说什么?”莫名的熟悉感,让耿月盈死死盯着戚玦,身子也凑近了些。

  “世人看到你的左右逢源,但你的至亲之人只会看到,你为何需要这般左右逢源,因而心疼,因而生愧。”

  “你又不是她……”耿月盈的眉睫跟着颤了颤:“而且你哭什么?我的日子好得很,你无端端可怜我做什么?“

  她的喉间动了动,急切地解释着:“朝堂之中处处是我的裙下臣,我如何为非作歹也没人动我,我自己都不觉得这日子难过,你又替我哭什么?”

  “史书上的女子名誉一旦有瑕,后世之名便余满纸香艳。”

  不知怎的,她忽想到白萱萱那日的话。

  不料,耿月盈却是在微微愣神后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以为县主这样的人,当不会信如此荒唐之语。”

  戚玦抬眸望去,说实话,她虽不完全打心底里认同此语,但古往今来能列举的例子的确比比皆是。

  倚着膝头,耿月盈眉目坦然:“请问县主,何为有瑕?”

  戚玦的眉睫微微一颤,这个问题,她倒是没有细想过。

  “祸乱朝纲、杀人害命?还是狼子野心、不忠不贞?亦或仅仅是背弃三从四德、不遵夫妇之道?县主可有想过,这些规训是谁定下的,又是何人说了算?”

  她絮絮说着,忽而笑着摇了摇头:“我一路走来,不过是斡旋利用,铲除异己,和古往今来那些争权夺利的男子所作所为没有区别。我从不否认我恶毒至极,可是我却称不上枭雄,只能被称作毒妇,更不能用‘无毒不丈夫’为自己开脱,因为我是‘最毒妇人心’,所以......县主明白了吗?”

  她的下巴抬起,眉头微微一挑,倔强间含了几丝无奈:“同样是争权夺利,凭什么我要和男子遵循全然不同的另一套规矩?凭什么我偏偏要恪守名节,用旁人定下的标准规训自己,自缚手脚?”

  耿月盈轻哼一声,满是嘲弄:“他们已然定下规矩,不许女子登科入仕,否则我若是能出将入相,未必比朝堂上那些酒囊饭袋差,可偏偏世道不公,我便只好用他们定下的规矩向上爬了。”

  她毫不掩饰地将自己眼中的勃勃野心展露在戚玦面前:“他们只给了女子一条向上爬的青云路,那就是伺候男人以换得名分尊荣,嫁人是如此,为嫔为妃亦是如是,既这般,我做的一切,又和这条规矩有什么背离之处吗?”

  戚玦听愣了。

  “如果可以站在太阳底下报仇,谁会不愿?可偏偏我没有这个体面的机会,清白是什么?贞洁又是什么?是庵堂的青灯古佛?还是羞愤之下悬梁的白绫?不让我堂堂正正复仇,又妄想用所谓的清白约束我、杀死我?想得倒美!”

  耿月盈说这话的时候眼圈分明红了,但语气却仍是倔强地保持着轻松。

  “更何况,我若真的做到贤良淑德、温柔贞静,又有什么好处?嘉奖我做谁的贤妻良母吗?为了一个须眉浊物的青睐耗费一生,实在是太蠢了,可相比之下,我更愿意穷尽此生,做那个定规矩的人,即便功败垂成,我也万死不悔!”

  看着她这般,戚玦只觉心中说不出地复杂,如今的月盈心智坚如铸铁,必然少不了千锤百炼之苦。

  片刻沉默后,她斜睨着戚玦:“说起来,我从第一眼看到你起,就一点也不讨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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