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思来想去只能是和...62(1 / 2)

有个词叫上行下效,虽说这个词多用于贬义,被形容的都是不好的事。

但其实换作好的事,道理也是一样的。

什么样的将军带什么样的兵,什么样的当家人也会营造出什么样的家风。

万商重视技堂,那底下的人自然一个个表现得比她还要重视。

门房那边一听说是庄子上来人了,验明身份后,赶紧就往府里请。不过,管事和佃户到底来得突然,事先没有递帖子,下人们不知道主子此时此刻方不方便见客,所以只是先把他们迎到外院的一间屋子里。但也没有怠慢他们,赶紧就给上了好茶。

虽说那佃户始终战战兢兢的样子,眼里藏着惧意,唯恐自己得不到什么赏,反被主家呵斥一顿,进了屋子后连椅子都不敢坐,恨不得缩到哪个角落里去。但管事到底的管事,见着端上来的茶,就知道主家正月里派人去庄子上传的那些话确实算话。

既如此,哪怕他们这次带来的消息不一定如主家的意,但至少不会被惩罚了。

管事的心略定了定。

然后,还没等这杯热茶凉到能入口的程度,就又有人传话说太夫人召见。管事连忙从椅子里站起来,路过佃户时扶了他一把,然后跟着府里的下人朝荣喜堂走去。

万商之前正和府里的女人们一起美容,谁美容时穿一身繁复的衣服啊,躺椅子上不觉得膈得慌吗?所以,她只是一身非常简单的家常衣服。头发也没正经梳,美容时图方便只简单挽起来了。这会儿急着要见人,就发现头发躺得有点乱了,便趁着管事和佃户往荣喜堂走过来还需要一点时间,她赶紧梳了个头,好歹不叫乱糟糟的了。

衣服就不换了。如果她要换,其实谁还能说她不是么?管事也好,佃户也好,叫他们等着,他们能有什么意见?只是万商迫不及待想要见着人。她认为自己身上这一套衣服虽然简单,但得体啊。既然得体,那见客没什么问题,何必浪费时间去换?

万商说:“莫要叫人等太久,就这样吧。赶紧把人请进来。”

这会儿是半下午,太阳还比较浓烈,屋子里并不冷,这间待客的屋子就被打开了一扇窗户。光线从窗户里探进来,正好落在万商身上,仿佛给她打上了一层光晕。

佃户姓牛,全名叫牛多。他上头有个哥哥叫牛来,不过哥哥养到几岁一场病没了,牛多就成了名义上的长子。

父母给孩子们取名牛来、牛多,这是一种非常直白的渴求。可能很多一辈子没有触摸过土地的贵人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头牛都能成为奢望,连给儿子取名字都要如此,太可笑了吧。但事实就是许多百姓一辈子都不可能拥有一头独属他们自己的牛。

牛多一直都是战战兢兢的,进门的时候,腿脚有些软,竟然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就摔了。不夸张地说,因为他差点摔了,万商差一点毫无形象地从椅子里跳起来,屁股都已经抬起来大半了。好在牛多身边的管事及时扶住了他,没叫人真摔了。

万商这才放心地坐回椅子里。

万商开门见山道:“不用多礼

()?(),

都坐下。可是庄子上有什么发现()?(),

直说便是。”

牛多巍巍颤颤的()?(),

一开口就结巴了?()_[(.)]???_?_??()?(),

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管事只得站出来回话。他先把牛多的身世简单讲了遍。因为今天要汇报的这个事,绕不开牛多的家人。

这个牛多吧,说起来也是一个可怜人。

他出生的时候,他们家还不是佃户,住在京郊的村子里,家里有自己的田地。

那时还是牛多爷爷当家,底下都没分家。他娘生了他,却一滴奶都没有,正好他大伯母那时也生了孩子,见他吃不好,就连着他一起喂了。但大伯母的奶其实也不多,喂了两个孩子,两个孩子就都有些吃不饱,还得再分别喂些米汤,这么凑活着。

这年头养活一个孩子多不容易啊。大伯母要是只喂自己孩子,她孩子是能吃饱的。但喂了牛多,那就是从自己孩子口粮中硬分出来一些给牛多。这是活命的恩情!

牛多全家都记着这个情。

前朝末后的那几十年,明明大厦将倾,但豪族们还在疯狂圈地,百姓的生活因此越来越难、越来越难。牛多十来岁的时候,一场天灾人祸,他们全家失去了田地。

牛多的爷爷死了。老人家算是气死的,一辈子活到头了发现辛苦挣下的田地都没了,他过不了心里的坎。把老人家草草葬了后,家算是分了。牛多的父亲想了很多办法,最后带着妻儿成为了清渠庄的佃户。但牛多大伯父一家却不想当佃户,他们决议去投奔大伯母的娘家人。

如此又过了十来年,牛多这边算是稳定了下来,一家子虽然不富裕,但好歹饿不死,日日混个半饱。牛多也娶妻生子了。妻子家里也是佃户。佃户的家境大差不差,全都那样。

就在这时,大伯一家找了过来。

确切地说,大伯、大伯母都已经死了,找过来的是大伯母的亲儿子,就是当年分了口粮给牛多的那位,名字叫牛满栏。牛满栏是一家子,然后又带了表妹一家子。

牛多一家首先不能丢下牛满栏不管,因为他是牛多的堂兄,本就是最最亲的一家人,何况还有大伯母当年喂奶的恩情。

然后,虽然牛多一家和大伯母娘家那边的亲戚没有血缘关系,但当年大伯父投奔去的时候,那边也照顾了大伯父一家,现在那边落难了,牛满栏不可能丢下表妹一家子不管。而牛多一家不能不管牛满栏,于是连带着那外路的表妹,也咬牙接受了。

但这个时候,清渠庄的田已经全部租了出去,不需要再招佃户了。

那两家子加起来十多口人,他们来投奔了,却是没有田地的!那他们吃什么喝什么?指着牛多一家肯定不成啊,因为他们也只是佃户而已,每年的收成刚刚够吃。

那怎么办呢?那两家人只好自己去开荒。

但周边能开垦出来的土地,其实都已经被开垦出来了,且都是有主的。

所谓的开荒就只能往深山老林里去找。

好在就是牛满栏的表妹嫁了一个猎户,她公公和她丈夫两人都有在山里生活的经验。也是两家人运气,顺着荒山往里头走,

真被他们找到一大片平地。虽然那平地上只有五分之一有厚土,开垦出来后勉强能算良田。而剩下的五分之四布满了小碎石子,泥土层非常非常薄,这就算被开垦出来,连劣等田都算不上,根本没法种东西。

两家人偷摸着把那块平地上能种植的部分开垦出来了,然后问庄头(也就是今日陪着牛多一起来的这位管事)借了种子,播撒下去后精心照料,那年也有了收成。

虽然山里那块平地的可种植面积不大,但这块地是偷偷开垦的,既不用给朝廷交税,也不用给主家交租,收获的每一粒粮食,最终都能填到他们自己的肚子里去。

再加上那两家人投奔时,虽然看上去非常非常落魄,但身上好歹还偷摸藏了一点点银子。他们把银子给牛多,让牛多一家用银子给主家交租金——往年都是用粮食来交租的——管事知道他们缺粮食,就只收了银子,没有非要牛多一家把粮食上交。

这么着的,那两家人再弄点野物什么的,当年就没有人饿死。

再往后呢,那块平地上不是还有五分之四的面积用不上吗?

但他们两家人加起来有十多口,各个都是能吃苦的,就从别的地方挖了土运过来,硬是把剩下碎石地改造了。改造之后,这剩下的五分之四面积也能用来种地了。虽然这五分之四的产量非常低,但总归是有产量的。而这些产量又全部归他们自己。

于是日子就这么过下来了。

知道这些事后,再看牛多在万商面前战战兢兢,这就很好理解了。

第一,他亲戚那两家人擅自开荒没去衙门登记,这相当于偷税漏税,又因这个行为持续了好几年,如果往严了判,绝对是重罪;第二,牛多作为佃户,他们一家虽然确实是努力干完租田的活才去帮亲戚干活的,但如果主家追究,说他们竟然还有力气干私活,那么主家要把租田收回去,他们也没办法。那他们接下来的日子就难了。

他这次来找万商,相当于把亲戚家的违法乱纪和自己家的不守规矩都暴露了。

他能不战战兢兢吗?!

之前万商传话说如果谁提供增产的方法,她将重重有赏,牛多现在不敢要任何赏赐,只要主家不惩罚他们,不把他两家亲戚拉到衙门里去坐牢,他就万分感激了。

他之所以来找万商是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了,只因牛满栏表妹嫁的那个猎户在山里受了伤,用自家土办法治了却没好,现在人还发着热,再不想办法送医,人真的就要不行了。这几年,虽然是牛多一家在想办法照顾那两家亲戚,但那两家亲戚也会送些野鸡蛋、野兔子肉给牛多一家,情分都是处出来的。他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人死掉。

但送医就要下山和人接触,这一接触就有可能暴露他们私自开荒的行为。

总不能看着亲戚们都去坐牢吧?

牛多只能找上万商赌这一把。

万商一听是人命关天的大事,立刻道:“早说有人伤着等救命啊!我立刻安排大夫过去。?()_[(.)]???_?_??()?()”

都不用她吩咐,立刻就有机灵的大丫鬟走上前,从万商这里取走手牌,然后快跑着

去找了外院的管事▃()_[(.)]▃∞▃#?#?▃()?(),

叫他们赶紧带着大夫和伤药()?(),

第一时间赶车去清渠庄。

牛多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就解决了()?(),

整个人愣在那里。

万商大约知道牛多在害怕什么()?(),

就问他:“你是佃户,我是主家。我们之间签的契是我把地租给你种,然后你每年交租子给我。那我问你,你可有偷摸着少交租?”

牛多连忙喊冤:“贵人明鉴,小的一家本本分分,从不敢少交一丁点的租子。”

管事也在一旁帮着作证。

万商笑了笑:“这不就得了。你们从明你们从来都没有做错事。你去帮亲戚家干活开荒,那根本是你自己的私事,和我们之间的契约没有任何关系。我又怎么会怪你?”

在历史学的概念上,人们认为佃户和主家之间的关系就是一种被剥削者和剥削者的关系。但在经济学概念上,人们认为这只是普通的经济合约,不存在压迫关系。

万商觉得这个得综合来看。

如果一个好的主家,定下的租金非常合理且不随便涨租,不以任何理由放纵剥削,还会给佃户提供铁质的农具、耕牛来帮助他们增加效率,同时更不存在对佃户的非打即骂,整得就像是现代社会的公司雇佣员工一样,那么这就是简单的经济合约。

但如果是一个坏的主家,视佃户为自己的私产,那佃户就是被剥削和压迫的。虽然现在的法律规定说打死佃户,主家要受杖刑,但很多时候这条法律都形同虚设。据说在很多庄子里,佃户的待遇只比农奴稍微好一点,但同样是被视为草芥的存在。

考虑到现实环境,世家千百年来圈了大量丰沃的土地,紧接着新朝成立后,武勋、皇族名下也拥有很多土地。安信侯府名下的土地不就是这么来的吗,总不是先侯爷自己生的。上位者名下的土地越多,佃户就越多。一个世家可能拥有几万佃户。在这样的情况下,万商要是天亮时站出来说一句“把土地还给佃户”,天黑前她就得死。

万商无法去解放安信侯府名下的佃户。

她能做的就是尽量控制,使得安信侯府和佃户的关系是普通的经济合约关系。

听得万商如此说,牛多又一次傻在了那里。

主家的和善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超出了他的认知。

他觉得自己的脑子糊里糊涂的。

万商又放慢语速说:“至于你那两家亲戚,他们在前朝末年遭遇了贪官污吏的迫害,只能躲到深山老林里面去避灾,这些年都不敢出山,唯恐外头还乱着。只近日,他们中间有人受伤,为了活命不得不冒险出来,然后发现山外头已经改换了天地。如今的皇上是一位好皇上,他们终于不怕了,就打算去衙门里登记户口,是这样吗?”

不是这样的……牛多正要摇头。

管事多机灵啊,立马伸出一只手,把牛多死死按住了。

他道:“回禀太夫人,事情确实是这样的。早些年,那两家人来投奔牛多时,我也远远见过他们,后来以为

他们走了。原来他们都躲在深山啊!真是难为他们了。()?()”

万商满意地点点头,对管事说:“你也很好。?()???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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