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自我吞食者(三)220(2 / 2)

  “到底怎么回事?”姜冻冬又问裴可之,他知道裴可之说的辐射是最浅显的借口,用以搪塞他人的表象。他了解裴可之,正如裴可之了解他,“你为什么大受打击,寻死觅活?”

  裴可之泄了力,他疲惫地倚在床上。他早该想起,他根本不可能瞒住姜冻冬。但凡姜冻冬打定心思刨根问底,即使是裴可之,也得向他让步。

  裴可之只能告诉姜冻冬,有关他不愿求生的真实缘由,“Ouroboros并不存在,我找不到圣人,我无法得到指引。”他轻声说,“我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信念骤然溃散,裴可之也和其他人一样陷入无措的绝望。假如是他的病人,裴可之会鼓励他们重构自我。

  可他又该如何重构他的自我呢?他原以为他趋于完美、和谐的自洽豁出巨大的洞口,世界瞬间支离破碎。多年以来,他坚持的信念,他引以为傲的生命闭环,原来和他曾经的自恋一样,都不过是水月镜花,一击便碎。

  姜冻冬半阖上眼。多年以来,裴可之见证了不知多少次姜冻冬的崩溃,而他始终得体。他是某种程度上的神秘主义者,从不愿向他人彻底地剖露。这次,终于轮到姜冻冬看见他坍塌的内心了。

  “原来你也会有迷障的时候,裴可之,”姜冻冬说,“你总是把我想象得太美好,而我总是把你想象得太强大。现在我们扯平了。”

  裴可之笑着摇头。他含着笑,望向姜冻冬,“不管怎样,谢谢你,冻冬,”他平静地说,“我会申请安乐死。”

  姜冻冬知道,裴可之在暗示他,希望他尊重他求死的意愿。

  可是,姜冻冬发现他没有办法做到。

  他破例让自己重返二十七岁,他穿过风暴潮,罔顾时空隧道的限制,他坐在这儿——就是为了阻止裴可之的死亡。裴可之在向他求救,姜冻冬很确信这一点。尽管此刻,裴可之声称他只想死,但姜冻冬仍旧认为有一部分的裴可之并不是想死。

  他分不清这个认识是事实如此,还是他一厢情愿。

  姜冻冬思考着,他试图做出最正确的那个选择,然而毫无头绪。他仿佛真的回到了二十七岁——或更早,那时,他和此刻一样茫然,分不清选项,却无数次面临着做出选择的境遇。

  长久的沉默后,姜冻冬闭上眼睛,他决定和年轻时一样,听从他真正的心愿。

  “活下去吧,裴可之。”

  姜冻冬艰难地发出声音。他埋着头,不敢去看裴可之的神色,他紧张地攥起拳头,为他自私地干扰他人决定的行为感到羞愧。

  “活到病变的折磨来临前,”姜冻冬向裴可之保证,“当病变的折磨来临时,我保证我会送你去死。我可以直接切断你的精神神经,比安乐死快多了,还一点儿都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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