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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诚笑他没出息,连人带被紧紧箍住,情到深处,谢元贞以为他要扑上来,眼睛一闭就要凑上去,可赫连诚却是笑着捧住谢元贞的脸,珍而重之落下一吻。
“把衣裳穿好再用饭,”赫连诚说一句亲一嘴,“待会儿叫先生瞧见成何体统?”
谢元贞心说分明是你叫脱的,而且此刻究竟是谁不成体统?
可威风凛凛如赫连大人,谢元贞敢怒不敢言。
待上完药穿了衣裳,饭菜都快凉了,赫连诚直接抱孩子似的将谢元贞挪去外间用饭,自己先试过温度,才喂与谢元贞。谢元贞笑着要去接勺子,赫连诚却霸道起来,
哪只手来都不让。
“你吃一口,我吃一口。”谢元贞含糊不清,约法三章。
“你听话一点,”赫连诚将勺子掉头,却是以退为进,“我省心一点。”
谢元贞便安生了,他捏着玉约指玩儿,十分听话地吃了一大口,两腮鼓鼓囊囊。渐渐小半碗饭见底,赫连诚突然开口:
“有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谢元贞脱口而出,“你升迁了?”
升迁是无处升迁的,师戎郡是永圣帝降的级,换了崇化帝上台更不会重用赫连诚。谢元贞与赫连诚咫尺相望,在心里继续猜,难不成是五部来袭,流民军又胜了一仗?
谢元贞得了震天雷,第一时间让人送了一部分去师戎郡,连着此前他告诉赫连诚的配方,与五部对战应当更有几分胜算。
“外兄托我带话,说嫂嫂已有身孕,”赫连诚猜他决计想不到,搁了饭碗,正经说道:“岭南蛮荒之地,他叮嘱你务必珍重此身,回去还要给孩子封压岁钱。”
崔应辰这话自然是玩笑,陆商容的胎还没过头三月,至少得开年后才能落地。他只是为给谢元贞一个盼头,也希望谢元贞此行一切顺利,早日归家。
“这么快?”谢元贞果真盘算起来,“那产期是几月?若是赶得上,我定要封个大的。”
“说什么呢?”
赫连诚点他脑袋,什么赶得上赶不上,他听不得模棱两可的话,“你外侄和外侄女的压岁钱少不了,尽快回去尽快给,不许落下。”
“好,都听你的,”谢元贞在家从夫,出门也从夫,庾愔的事既揭过,谢元贞也能谈接下来的安排,“军中既有细作,就算来了监军,彻查军中士兵也是无可非议,这事儿我让庾愔去办,你说好不好?”
这其实是得罪人的差事,庾愔没看好他的三千骑兵,所以谢元贞这是罚大过赏。不过若庾愔能放平心态好好去做,也可磨练待人处事的手段,缓和拉近袍泽间的关系。谢元贞一路看庾愔在军中境地并不比自己好多少,此前他不追究也追究不了,但若往后依旧如此,带兵打仗终究要出事。
“都听你的,”赫连诚肚里的气都消干净了,大手一挥,“你是我祖宗!”
隔日,铎州大内西省
崔应辰撂下手里的奏章,俯身前倾,“崤东也有类似病例?”
信差拱手,“是。”
“各地上报,单七月初以来就已是第六起,”阔别多年,卢秉文一朝回了西省当差,此刻吹了吹盏中茶,却没有喝,“虽说夏日天热,本就容易生病,但今年显然比往年来势更凶,此事有蹊跷。”
崔应辰手一挥,“下去吧。”
阁门关闭,两人愁眉不展。
“眼下各地医局还没找到病因,”各地各扫门前雪,可卷宗归到一处,崔应辰却能看到风雨飘摇的大梁江山,他站起身,摁了摁酸麻的腿,“只能先将病患集中隔离,照此情形,只怕岭南与江右也无可避免。”
天灾人祸,原本以为崇化帝上台会有一线生机,可今年旱灾才稍稍有所缓解,谁料这令人措手不及的疫病马不停蹄又来了。
“先是黔西,而后是铎州京师,眼下崤东也出现病例,自西向东,自西向东——”
崔应辰喃喃自语,眼睛不由往青瓷茶盏上瞥——
“水,”崔应辰端起来看盏中茶水,猛然回身对上卢秉文,“会不会是水源的问题?”
“各地饮水大多取自井水,可若是江流,自西向东的同时也会自北向南,岭南不会至今安然无恙,”卢秉文不太认同崔应辰的观点,掩唇咳嗽两声,“而且水源历来是疫病排查的第一要素,若真出了问题,各地医局总有人会察觉上报。”
“还真是蹊跷,”崔应辰一筹莫展,他不是医家,能想到的并不多,窗外人影闪动,崔应辰自顾踱步,浑然不觉,“若不是水,那会是什么?”
是什么原因,能让各地先后爆发疫病?
“先用饭吧。”
一道声音突然打断了思绪,两人循声而去,是陆商容带着饭食入宫,她轻车熟路,见阁中没有其他人,这才摘了幂篱,“千头万绪不急这一时。”
“你怎的过来了?”崔应辰见着人便迎上去,生怕陆商容哪步没落到实处,“胎象未稳,如今外头又不安全,还是少出门为妙。”
“你不安宁,我又如何能安宁?”窗外阳光漫进阁内,陆商容能清楚地看见崔应辰鬓角的白发,她吩咐侍婢布菜,问:“在忙什么?”
两夫妻你侬我侬,卢秉文就想避嫌,摁着膝盖起身的时候,铁械片嵌入右手,看起来很疼,“不如我先退下吧。”
可崔应辰立即拦下人——
“一道用饭吧,你弟弟托我照料你,不过多双筷子,莫要推拒。”说着崔应辰扶陆商容坐下,跟她解释:“近来崤东、黔西还有铎州突发疫病,我们正在追根溯源。”
“疫病?”陆商容之前在宫中才处理过,历历在目熟悉得很,闻言脱口而出:“传人吗?”
这几日崔应辰总不让她出门,她在后院偶尔听厨娘提过一嘴,铎州闹得倒不算太严重,但黔西和崤东却是人心惶惶,甚至有坊间传闻此乃妖异之象,是天爷在收人。
“这个不好说,”陆商容算是问到点上,这也是此次疫病的蹊跷之处,崔应辰摇摇头,最后坐下来,“其中有些病患曾经接触过,有些却是八竿子打不着,各种情况都有,要真说特征,这些病患大多是田驺——根本是一团乱麻。”
卢秉文刚要拿筷子,崔应辰伸手递给他,他这机械能让右手如常使用,但拿一些贴合桌案的东西还是不大方便。崔应辰递了东西便去夹菜给陆商容,卢秉文尴尬笑笑,低头扒起饭来。
“怎会如此?”
吃饭就公务,哪里还有胃口?陆商容见两人一个迟迟不给自己夹菜,一个埋头只顾吃米饭,就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还给崔应辰使眼色,“今日这尾鱼新鲜,幸好温孤家的一早来递名刺,还能趁早打发了,否则难免得便宜他们一口。”
崔应辰正招呼卢秉文夹菜,听见这个名字不由皱眉,“温孤氏,为何登我崔氏家门?”
说到这个温孤翎,他原先是李护军的理中客,如今是裴领军的马前卒。论做事,可不一定找得到这位度支尚书的人影,论吵架,他却回回一马当先。
不是权臣他概不巴结。
可裴云京就算不明着和崔应辰作对,温孤翎也该知道他从来不是裴氏党羽。
中书崔氏为人严正,朝野皆知他软硬不吃,温孤翎何苦此时来巴结他?
夫妻一体,别说崔应辰,陆商容也是一脸嫌弃,“岂止咱们家,这两日温孤氏可是谁家的门都敢登。说什么五部与大梁就要开战,江右三州郡全靠万斛与鸣沙二关抵挡,一旦失守便会节节败退,不如早日退居岭南,等待局势扭转再迁回朔北不迟。”
“迁居,”卢秉文正要夹菜,筷子停在半空,瞬间想到朝上近日商议的另一桩,“土断?”
三人相视,豁然开朗,温孤翎这是在给裴云京跑腿拉拢。
“近来裴云京重提土断,说定居崤东、黔西尤其铎州的北方士族本就侵占了原住士族的田宅,这也是南北士族多年不和的根源,未免事态恶化,应当加以疏解。”崔应辰回忆这几日的争论,朝中因为南迁而分为三派,三方迟迟争论不下,卢秉文不提,崔应辰倒是没往这层想,“而岭南地广人稀,前有季欢领兵平叛,现已拿下平、鄄二州,士族顺势南迁也能加以制衡,不至于一家独大,频频动乱。”
只是裴云京煞费苦心,难不成是真要为那群朔北世家谋求后路?
“我道那温孤翎那根筋搭错了地方,这两日与他夫人一道大肆走动,力劝南渡的世家再次迁居,”陆商容恍然大悟,“原是如此。”
“世家哪个不是枝繁叶茂,动辄百十口人,且永圣元年迁居是五部兵临城下危在旦夕,”崔应辰匆忙咽下一口饭,却觉得温孤翎此举得不偿失,这也是因为裴云京并非李令驰,这位领军大人的心思可没有那么好猜,“眼下还远不到千钧一发之际,南迁谈何容易?”
“.疫病,”卢秉文静静听着,不知不觉嘴里嚼得慢了些,话题陡然转到南迁,他心里念着方才的各地疫病案,鬼使神差将两件事情联系到一起,“疫病,南迁。”
崔应辰没听清,偏头去问:“卢兄说什么?”
“崔兄,有没有可能,”卢秉文豁然抬头,想到另一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