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1 / 2)

“不是,你对我吼什么呀。”

十四低声嘟囔着道,他也很害怕好不好,谁知道他刚才看了那信有多惊恐,如今背后的衣裳还湿淋淋地贴在身上呢。

老八是故意的……四爷深吸一口气,他泄力坐回椅子上,脑中飞速转动,实在无力再和十四多话,挥了挥手叫他快走。

“反正我告诉你了,要不要提醒太子你自己拿主意。”

十四只觉得既然有个人和他一起分担这个大秘密,他心里就觉得舒服多了,一身重担都仿佛卸下了,便准备骑着马安安心心地溜达回去睡觉。

“你不要跟着掺和,这段时间老老实实的。”四爷不忘在背后叮嘱他一句。

“知道了知道了。”十四背对着他挥了挥手。

十四走后,四爷一人在书房里沉默半响,他心中不断考量,最终还是提笔写了一张夹带,“八知托合齐事,慎之”。

他刻意改变了字形,又用了普通人用的劣等墨,悄悄叫张起麟派人带进宫里去,务必小心。

明日就要出巡,如今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他得告知十三一声,他们两个这个前太子党的身份尤其敏感,绝不能也跟着陷进去,他派人立刻备马,疾驰往十三府上赶去。

“你们十三爷呢?给我通报一声。”他为掩人耳目,并没有带内侍在身边,下马亲自敲门叫来了门房。

那门房拿着灯对他一照,才认出这位神色匆匆的四王爷来,“原来是四爷,咱们十三爷今日不在府上。”

“他去哪儿了?”四爷一时惊疑不已,更担心他扯到了太子的事里去。

“十三爷在宫里没回呢,万岁爷留他在身边陪侍。”

四爷本能地觉得不对,可却说不出症结在哪,更想不出现下的情况还能怎么办,他在夜色中回头看了十三爷的府邸一眼,最终还是策马回去了。

第二日宝月醒来的时候,御驾早已起行,四爷也早走了,她一边梳头,不知为何却有些心慌,便转头朝玛瑙问道,“四爷可有留什么话下来?”

“并不曾,侧福晋别担心,四爷至多不过两三个月就回来了。”玛瑙给她端上一碗银耳燕窝粥,笑着宽慰她道。

然而她们不曾料到的是,御驾回转的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快。

御驾起行后,四爷便忙忙地去十三爷的车驾找人,可得到的答复却是十三爷一早来信说他在御前侍奉,要下人只管带着车驾和行李在后头跟着。

四爷心中焦急不已,好在当夜出塞的队伍停下休憩,在当地驻跸时,十三爷便回来了。四爷一收到消息便立刻往他帐中去,可到了之后下人却说十三累了,已经歇下了。

“十三!十三!”

他在外小心喊了两声,帐内却并无人应答,四爷无法,众目睽睽之下,他总不能强闯,也只好又回去了。但这回他的心却一下子就悬了起来,十三的反常让他心中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十三不见人,太子这个正主倒是在外头到处晃悠,第二日十三又去了御前侍奉,但四爷倒是在马厩附近碰到了来喂马草的太子。

太子这样闲适的姿态多少叫他定了定神,可见并未出什么无可转圜的事,他小心看一眼周围,见四下无人,便将太子扯到偏僻的地方。

“你收到信了吗?”

“哦,那信是你传的?我说难怪,还有谁会提醒我呢。”

太子居然挑眉笑起来,他手上动作不停,一边抚摸着马背上的鬃毛,满是气定神闲,四爷倒显得比他还要慌张些。

“老八他们已经在查了,若最近你还有什么动作,造反的帽子马上就能扣下来,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有一万条路可以走,为什么偏偏要走一条九死一生的路?”

四爷静静注视着太子,他这一腔话诚挚非常,全然出自内心,却只怕太子又和从前一样偏执到什么也听不进去。

“放心吧,”太子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身上带着清晨露水和青草的气味,“我记得你的情,我也不是傻子。”

见太子神智清明,一副很听劝的样子,并不打算做那亡命之徒,四爷这才稍稍安下心来,转而和他打听十三的事。

“您可知道十三那是怎么回事,怎么一直不见人,还总被叫到御前去?”

“他不见你?这我又怎么会知道呢?”太子双目微深,笑意不变,“得汗阿玛信重,是好事啊。”

见太子跟个蚌壳似的,再多敲两下也敲不出什么东西来了,四爷便皱着眉一拱手告辞。他神色凝重,抿着唇,最终还是回头,留一句话下来。

“自古以来还没有能立第三次的太子,汗阿玛不计前嫌,恩重如山,你要好自为之。”

“老四啊,你这个人,真是婆妈。”太子笑着摇头,他不复往常那般心事重重,真心实意地郑重道,“二哥多谢你。”

第74章

那日太子党一干人等正在托合齐家中摆宴,众人推杯换盏,高谈阔论,口中俱是不足为外人道的话,却有一府中下人慌张地冲入席中,他扑通一下跪在托合齐身边,战栗着一番耳语,托合齐便迅速变了脸色。

他面颊上漫起的酒醺色迅速退的一干二净,眼中也霎时清明起来,并浮现起一丝杀意。

“有人在外面窥视?是谁?”

托合齐周边的几个人也停下话头,惊疑不定地朝这边看来,凝重的气氛渐渐以他们为轴心在整个宴会上弥漫开来。

“是镇国公景熙手下的人!”

齐世武等人不是浸淫官场多年的老狐狸,就是沙场拼杀上来的武将,他们很快反应过来,煞白着脸出声道,“快派人堵住他的嘴!”

托合齐沉下脸色,他缓缓张口,“杀得了这一个,焉知暗地里还有多少个人。”

“那这可如何是好!咱们就这样坐以待毙?”

堂中一片哄然,一个个慌张不已,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行了,”托合齐把佩刀往案上一砸,幽深的双目中流露出嗜血的凶狠,“都散了吧,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自己要掂量清楚。”

众人一时被托合齐震慑住,四下阒然,但眼中却都流露出了惊恐和后怕,面上满是退意。

耿额见状微微一笑,气定神闲地喝完一盏茶,“咱们顺天应人,造福的是社稷和百姓,有何忧虑?”

“日月一换,何愁没有后福可享呢?”他继续下一剂重药,“只需挺过这关,荣华富贵,封妻荫子便近在眼前了。”

众人神色渐渐镇定下来,眼中却不免还有些惊惶,酒意褪尽后,背离君父的后怕也渐渐涌上心头,他们陆陆续续地开口告辞,待最后一个人离开后,托合齐便神色如常地换了衣裳上值去了。

晚上从宫里出来的时候,他怀中揣着一张太子的手谕,在夜色中骑马赶回府中,那张明黄色的绢绸在他胸前散发着太阳一样的热气,烫的他热血奔涌。

他按捺住面上兴奋扭曲的神色,心中如同烈火焚焦,冷汗雨一般的在背后浇下。

是夜,久经三事殿内灯火通明,每隔几尺就摆满了羊脂白烛,整个宫殿在暗夜里仿佛一颗地上的太阳。

十三跪在康熙案前,他身侧摆满散乱的奏折。他额头紧紧挨着冰凉的玉砖,烛火照映在玉石上光亮的刺眼,带着他的膝盖也隐隐作痛,向他周身蔓延着入骨的寒意。十三竭力抑制住发抖的牙关,只觉得面颊都在抽痛。

“明日御驾开拔,儿臣斗胆请汗阿玛顾惜圣躬,且先歇下罢。”

上首默不作声,很快又是新的折子丢到他的眼前,奏折落在白玉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十三咽了咽口水,润一润干哑的嗓子,读折子的声音在一片死寂的殿中重新响起。

更漏声断,晓光破残。

第二日十三一路被拘在御驾内侍奉,他的腿已经跪的几近麻木,但腿上的疼痛却无法驱散心中的寒气。

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联想起粱九功的事情,他本能地明白与太子有关,可就如同那年在塞外的时候一样,他除了任由君父发落,别无他法。

什么也没有做的人,要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呢。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