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乖,脏43(2 / 2)

掌心触碰冰冷镜面,擦抹,热雾中出现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摘去金丝框眼镜,本该温文尔雅的双眸漆黑望不到底,过分深邃的五官与刀削般轮廓,让这张脸只剩下不近人情的冷漠。

视线下移,季宴礼平静地依次看过他胸膛、以及数条从肩膀向后背蜿蜒的狰狞疤痕。

他是瘫痕体质,身体就是储记过往记忆的最好容器;胸前的疤痕是十六岁患得支气管囊肿时、开胸手术留下的痕迹。

至于余下印记,来自于自称他“父亲”的男人。

自小,季宴礼记忆力就是超乎常人的优越,即便十数年过去,他仍能一字不落地重复男人咒骂话语、某年某月的鞭打数量。

暴力无需缘由、污言秽语逻辑混乱、男人俨然已是无法控制自我、随时会失控的疯子。

“……不听话是吧,那就关起来,关一晚上就好了。”

耳边脑海反复上演那时昏暗场景,

季宴礼面上一派镇定,抬手碰了下肩背上因时间久远、几乎再摸不到突起的印痕。

没有疼痛、甚至连触感都是轻浅。

季宴礼没有和余幼笙说起皮带的故事,因为不愿看她露出自责表情、更由于他摘不出一段刻骨铭心的痛苦,完整撕开结痂,将糜烂的伤口翻开给她看。

只有尝过幸福滋味、目睹光亮的人,因为有对比,才能察觉出苦难背后的滋味会是疼痛,因此耿耿于怀。

而习以为常的人,从不会刻意铭记这些,就好像人类重复的一日三餐,也少有人特意记录菜色。

麻木,是季宴礼与生俱来的天赋。

他摘下手表,端详着手腕上密密麻麻的伤痕,将表放在置物架上时,余光又见到镜子里被白雾模糊的脸。

无法否认,他几乎完美继承了那个男人的一切。

丰厚财富、五官样貌、以及一颗不受控制、随时随地会爆炸的大脑。

滚热水滴从肩背的疤痕滑下,季宴礼闭上眼睛,回想那时余幼笙表情,意识到她已经起疑。

转移话题不是长久之计。

她需要一个情绪稳定、性情温和的正常人,作为长久的婚姻伴侣。

没有哪个正常人,会畏惧皮带。

没关系,他以后也不会再害怕。

人类大脑拥有世间最精密复杂的构造,与此同时,又能被药物、电击等各种或医疗或非法的手段,进行诊治与操控;

甚至连足够强烈的心理暗示,都能够或长或短的控制思维、改变认知。

也就是说,只要愿意,人可以主观欺骗自己的大脑、操控自我情绪、甚至扭转事物认知。

水声渐止,季宴礼擦去水滴重新走回洗漱台前,依次将手表与眼镜戴好,发额湿润滴水,镜子里的男人眉目温和有礼。

偶尔,他也会认同那个男人最常挂在嘴边的话。

不听话,那就把他关起来,关一晚上就好了。

大脑不听话,没关系。

只要把他关起来,关一晚上就好了。

这没什么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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