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红颜无“痣”1(1 / 2)

火车刚出山海关,寒气扑来,车厢冷如冰窖。

党英明裹了裹呢绒大衣,顺手从兜里掏出一支香烟叼在嘴上。

“叮——”就在他找火点烟时,耳边响起煤油打火机清脆的响声,紧接着瞳孔映出蓝莹莹的火苗。党英明本能的往后撤了撤身,但嘴巴却不受控制的靠近打火机。随着烟草发出微小的爆鸣,一股浓烟从他嘴里喷出,顿时车厢里弥漫着呛人的焦油味。

一番吞云吐雾,党英明摘下礼帽煽了煽烟,眯起眼睛注视点烟之人。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坐在对面给自己点烟的竟是一位杏目朱唇、身着锦缎、温文尔雅的女士。

“您是……谢谢……很好……”党英明额冒细汗,说话语无伦次。

点烟女士一脸笑意地说:“老同学,多年不见,更加英俊稳重了,这是去哪儿啊?”

闻听此言,党英明打了个冷战,想起在书上看到的一句话,女人主动给男人献殷勤,百分之八十是陷阱,一定要保持定力,谨防受骗。想到这儿,他轻咳了两声,镇定地说:“这位女士,我在大脑搜索了许久,也没想起有你这个长得如花似玉的同学,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呦,真是贵人多忘事。当年在华北大学财经系读书时,是谁邀请我加入抗战剧团,你演男一号,我演女一号。”点烟女士从包里拿出一张泛黄的照片,递给党英明,说,“我可不是自作多情,有照为证。”

党英明接过照片,借着车厢昏暗的灯光仔细端详。“巧爱!”若不是控制力强,党英明差一点喊出来,给自己点烟的女人就是初恋情人——华北大学校花金巧爱。这么多年过去,她没有变,历经岁月洗礼,嘴角仍挂着清纯,尤其是缠绵哀怨的眼神,看一眼就能把魂儿勾走。

“居然在火车上遇到你,幸会!”党英明大口吸烟掩饰着内心激动,但嘴角的笑纹却层层增多。他放下照片,目光移向金巧爱白皙的脸庞,“你没变,还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金巧爱手里摆弄着打火机,漫不经心地说:“难得还记着我,小女子感激不尽。当年谁对谁错,没必要纠结下去,彼此很好,就了却牵挂。”说话间,她把打火机塞进党英明手中,“这是毕业时准备送你的礼物,谁知你走的匆忙,竟成了诀别的见证。本以为今生无缘见面,没想到在火车邂逅,好在打火机带在身上,那就物归原主,了却一桩心愿!”

此刻,党英明的思绪如同车窗外飘飞的雪花,在西北风的鼓噪下忽起忽落,游离不定。忽起忽落的是,在华北大学同金巧爱牵手漫步校园的一幕,如同放电影一样浮现在眼前,几多温馨,几多甜蜜,令他心涌暖流。金巧爱是他翘首等待的“猎物”,为了捉到她,等了三年,错过花季,帅小伙变成油腻大叔。游离不定的是,她的出现令人生疑,不像是一场美丽的邂逅,倒像是一场精心彩排的情景剧。三年了,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去往新京的火车上出现,会不会暗藏着玄机?而且……他在手接打火机那一刻,无意间发现藏在金巧爱左眉间如小米粒大的黑痣不见了。按理说,少了一颗痣,对于女孩子来说无伤大雅,而且能锦上添“秀”,但对于党英明来说,如同钻戒不缀珠宝,少了灵魂和情趣。

党英明之所以对金巧爱左眉上的黑痣情有独钟,皆因在他的右眉上也长了一颗黑痣,颇有珠联“痣”合的意味。1937年秋天,他领着金巧爱去北京看望奶奶。临走时,奶奶偷偷地对他说:“英明,你和巧爱眉间都长了一颗痣,一个旺夫,一个福妻,有夫妻相,日后走到一起,定是多子多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奶奶的话,坚定了党英明今生只爱金巧爱一人,非她不娶。若不是投身革命,不辞而别去延安培训,早就抱得美人归,孩子都满地跑了。对于这段情缘,党英明虽不悔,但有遗憾,始终为情所困。

见党英明长久不语,用复杂的眼神注视自己,金巧爱脸上掠过一丝绯红:“你怀疑我变了,不再是当年的金巧爱。如果这样,说明你的判断是对的,岁月本来就是一把杀猪刀,无情的割走记忆中的痕迹。”

车窗外下起暴雪,纷纷扬扬,天地间混沌一片。党英明的大脑在飞速运转,职业敏感令他心生猜测,怀疑眼前这个女人是赝品,但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却与金巧爱毫无差异。

“你……”党英明几次开口想问金巧爱左眉间的痣为何不翼而飞,是自然脱落,还是手术抹掉,很想知道下落。在他看来,这颗痣很重要,去向不明,金巧爱的身份就不明,邂逅的动因就扑朔迷离,甚至影响此去新京的行动计划。

三缄其口,党英明还是没把话说出来。毕竟分别多年,感情早己淡化,张嘴打听眉痣下落不礼貌。若刨根追底追问下去,一旦金巧爱是某一组织的人,势必打草惊蛇,采取防范和反击措施,给工作造成被动。

“这些年还好吧?”思来想去,党英明决定打感情牌,一步步揭开她的底牌。

“你好我就好!”令党英明意想不到的是,刚打出“同花顺”,就被金巧爱的“王炸”稳定牌面。

“这个女人非同一般,有心机,有手段,绝对不是金巧爱!”党英明暗吸了一口凉气,从没有过的压力陡然升在心头,有被逼上绝境之感。“甩掉她,应该是上上策!”尽管党英明觉得玩失踪很无聊,但为了革命事业不得己而为之。

“我,马马虎虎,不好也不坏。瞅您的气质,一看就是春风得意,要么发了大财,要么嫁了有钱人家,乐享人生。”党英明觉得话还没点透,补充说,“你多亏没跟我,否则吃了上顿愁下顿,偷着乐吧!”

“你把话说反了,是我过的马马虎虎,而你选对了东家,混得顺风顺水,风光无限。多亏没娶我,否则下场会很惨。”金巧爱言语犀利,字字玑珠,首戳党英明痛点。

“东家,莫非她知道我是……”党英明惊得头皮发麻,首觉告诉他,金巧爱是有备出现,如果是单纯寻情,不会关注东家是谁。种种迹象表明,她极有可能受某一组织委派跟踪自己。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金巧爱在党英明眼中如同一只披着羊皮的狼,随时露出狰狞的面孔,一口将他吞噬。怎么办?他心急如焚,找个借口将她甩掉,恐怕并非易事,必须想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计策。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从行李箱掏出两瓶酒放到桌上,说:“来时东家说东北天冷,送我两瓶酒西凤酒,正好碰到你,喝两口暖暖身子!”

“巧了,走时东家给我带了一只咸水鸭,我正愁没酒,你居然带了,那就俩好嘎一好,开喝。”出乎党英明意料,一向滴酒不沾的金巧爱居然爽快答应。只见她向对面的车厢挥挥手,一个留着短发、身着黑衣的年轻人跑过来,将一大堆吃的放到餐桌,麻利的摆好碗筷,说:“小姐,您慢用,我回车厢了,有事喊我。”金巧爱摆摆手,把年轻人打发走,随手拿起桌上的白酒,说:“相思成债,喝酒是最好的解脱!”

听着金巧爱充满醋意的话语,党英明怒火中烧,真想当面怼她几句,别拿陈年旧事说事,哥己经不再是当年的哥,心里没有儿女私情,装着家仇国恨。但转念一想,女人毕竟是女人,经历过任何磨练,也改不了婆婆妈妈的毛病。男人没必要跟女人较真,就算是赢了,也证明不了勇敢。她爱叨叨啥就叨叨啥,耳不听,心不烦。 “那就为意外邂逅干一杯!”党英明端起酒杯笑盈盈地说,“今天喝酒,与东家无关,放开喝,我陪到底!”他打算把金巧爱灌倒,然后趁她回卧铺休息之际,在盛京下车,而后转乘下一趟列车去新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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