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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山月直觉那不会是小事,晏云清想要敷衍过去的态度让他更笃定了这一点。

明白他是要追问到底了,晏云清只好点头答应,“等把猫送走了,我就告诉你。”

医生从楼梯口下来,手里提着急救箱。问了几句,他带着梁山月去到另一间房处理伤处。晏云清则去看猫。

负责的医生告诉他,“月月”恢复得很好,活蹦乱跳的,吃好喝好,逮着机会就欺负病友,见晏云清终于要带走它,几个宠物医生都很高兴。

费了些力气将这颗圆滚滚的炮弹装进猫箱,晏云清提着在里面跑酷的大白猫,和敷好药的梁山月一同上车离开。

猫箱被放在后座中间,梁山月低头,与一双浅棕色的猫瞳对视。

大白猫先是朝他嗲嗲地叫,见他没反应,立刻翻脸不认人,两只爪子抓挠着箱体,看起来就很凶。

梁山月来了点兴趣,开始询问晏云清这只猫的来历。听他说了一遍,梁山月沉吟片刻,突然道:“要不给我养吧?”

晏云清诧异地看他,“你确定?这猫脾气好烂。”

“挺有趣的。”梁山月道,“你既然说它是一方恶霸,我收养它也算功德一件。”

“随便你。”晏云清摆摆手,“去找公园的人说一声吧,免得他们担心。”

常去公园喂猫的人都知道大白猫被一个好心人抓去绝育了,几天后就能回来。既然梁山月说要收养,自然也要跟那几个临时铲屎官说一声。

他的收养壮举让几个铲屎官敬佩不已,感动地跟梁山月讲述大白猫的恶霸事迹,并积极推荐他先去打一针狂犬疫苗,未雨绸缪。

晏云清在一旁看着,拿着一根树枝逗猫。

“真是看不出来,你还是个阎罗王。”他一想到梁山月以后可能会面对的种种突发状况,开心地笑出了声。

晏云清的心情又好了许多。在与公园一众人告别之后,他拍了拍猫箱,“你要给它取个名字吗?”

意料之外的,梁山月拒绝了。他单手撑着脸颊,斜睨了晏云清一眼,“你不是取好了?”

“你是指月……”晏云清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一时分不清梁山月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脸色变得很奇怪。

“……你认真的?”

“是啊。”梁山月伸手逗猫,在大白猫要咬他的一瞬间抽出手指,听到它上下牙碰撞的声音,眉眼带上笑意,“这名字,一听就是我的猫。”

……哪有人用自己名字里的字给猫取名啊?

“……”晏云清不懂,但他选择顺从。

“你不是想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吗?”他提起正事,“说来有点复杂——去我家吧。”

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好到可以去对方家吧?

梁山月不太懂,不过晏云清已经提出来了,他没有拒绝。

小陈将他们送到了一处高档小区。在通过门禁之后,他们又出了点状况——晏云清忘了自己住哪了。

梁山月提着猫箱,跟在他身后,在一栋栋高楼间乱转,然后就看到晏云清突兀停下,脸上浮现出少见的迷茫。

“稍等。”他尴尬得脸都有点发红,“我查一下我住哪。”

“……”梁山月无语几秒,“你不常住这?”

“对,我很久没来这了。”

梁山月理解了。以他的身家,名下有多套房很正常,带一个勉强算朋友的人到家里做客,不去常住地更是再正常不过。

他们在楼下站了几分钟,晏云清终于问到自己的门牌号和密码。

输入密码,打开门,进入公寓。内里果然整洁得如同样板房,没有一丝居住过的痕迹。

“直接进来吧,不用换鞋。”晏云清率先踏入房间,越过客厅进入厨房,声音因阻隔而变得隐约,“能喝酒吗?”

“可以。”

梁山月一边回答他,一边参观这处面积不小的住所。房间分布非常简单,两卧一卫一厨一厅,进门就是客厅,再外侧是长方形的阳台,向外望,是一片澄澈的天空。

晏云清将几瓶不同种类的酒一股脑放在客厅茶几上,伸手将覆盖在沙发上的塑料膜扯掉,拍了拍柔软的布艺沙发,“来坐。”

酒的种类不少,红酒白酒啤酒甚至酒精饮料都有。

见他这架势,梁山月对那还未出口的事情又多了几分沉重的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晏云清需要借酒消愁?

他坐到沙发上,晏云清又拿出两个玻璃杯和一个启瓶器,兀自给自己倒了杯酒。

倒也没有痛饮的架势,晏云清抿了一口,沉默片刻,先是问了梁山月一个问题。

“徐时景和易墨到底是什么关系?”

果然跟徐时景有关。梁山月内心了然。

但是,这第一个问题就让他不知怎么回答。梁山月叹了口气,“……我也不敢确定。”

五年前,在徐时景遇见易墨的那段时间,他和徐时景见面的机会其实已经很少了。虽然小景的说辞一直是朋友,但他仍怀疑过两个人的关系,只是因为没有证据,怀疑也只是怀疑。

直到后来,他发现自己误会了徐时景,关于易墨的那些怀疑也被他归纳为误会的一部分,不了了之。但现在想来,他没有证据证明易墨和徐时景有超越朋友的关系,反过来其实也一样。易墨的态度一直很暧昧,这同样不能证明他们只是朋友。

“为什么会这么问?”

晏云清又喝了一口酒,“今天早上,我怀疑晏岑会对徐时景出手,借口离开去找他。”

这些是梁山月已经猜到的事,他接着听下去。

晏云清原本以为说出来会很困难,但实际上,除了刚开口时有磕绊,他越说越流畅,那些拥堵在心中的饱胀情绪也随着倾诉一点点泄出去,让他逐渐感到轻松。

他说得口干舌燥,将今天早上看到的听到的都一股脑告知梁山月后,晏云清喝了口酒润嗓子,注意到梁山月紧锁的眉头,甚至有闲心笑他。

“怎么样,是不是后悔问我了?”

他话中的徐时景也与梁山月印象里的人天差地别,他第一反应是不相信,但理智又告诉他,这是他执意要知道的事情,晏云清没有骗他的理由。

五年前他完全没发现端倪,最有可能的情况是在这五年间,小景遇到了什么事情,导致性格大变。

想到这,梁山月眼底黯然。如果他当初没有离开……算了,已经发生的事情,后悔也没用。

晏云清垂下眼帘,声音渐渐低下去。他看着装着酒的杯子,有些迷茫。

如果没有重生,他不会像现在这么崩溃。

在这一世,他刚和徐时景相处不久,小景就看出了自己的心思,那么上一世呢?

从发现自己的心思到隐秘追求,再到与各路情敌争抢,从始至终六年时间,徐时景从未挑明过他们之间的感情。

他不拒绝,也不接受,在无数次晏云清忍不住吐露爱语的时刻,徐时景只是用那双懵懂的眼睛看他,一无所知地询问其他事情,这让晏云清踌躇不前。

他一直认为徐时景不知道,他的告白很可能会吓到对方,于是便一等再等。

结果,徐时景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些面对他隐晦追求时的懵懂无知,眼看着情敌明争暗斗却一无所知的劝说,那些无意间的拥抱,亲近和引人遐思的话语——又算什么呢?

前世,就是因为那些似暧昧又似无意的行为,晏云清一直认为他和徐时景之间不是没有可能,只是小景不开窍罢了。

原来这些都只是他的错觉,更甚至,他爱着的“徐时景”很可能从始至终都不存在。真正的徐时景的性格与他天差地别,那么那六年,晏云清到底在“爱”什么呢?

他重生到五年前的节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与徐时景两情相悦,骤然知道了他真实性格的一角,晏云清只觉得自己从前的行为都变得可笑起来。

周围陷入沉寂,看他长时间沉默,梁山月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你还好吧?”

或许是因为经历不如晏云清复杂,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在骤然得知事情的短暂震惊后,梁山月的心情迅速平静下来。

他看出晏云清对这件事难以接受,他不太理解晏云清几近崩溃的情绪,心中隐约有些担忧。

酒精开始缓缓灼烧理智,晏云清偏头看了他一眼,声音闷闷的,“我该怎么办?”

他缓缓抬手,盖住心脏的位置。很奇怪,在得知了这一切之后,一想到徐时景,他的心跳还是会加快,昭示着喜欢的情绪蛮不讲理地填满心脏,深深扎根。

晏云清笑了下。他想,难不成喜欢徐时景已经成为他的本能?让他在知道“徐时景”都是伪装的情况下,还是会选择在晏岑面前坦白要和他在一起,还是会无法抑制地喜欢他。

“即使是这样,我还是喜欢他……”晏云清仰头喝酒。

梁山月静静地看着他,似乎明白了他纠结的缘由。

“你觉得你看见的不是真正的徐时景,连带着怀疑你对他的感情,对吧?”他轻声说道。

晏云清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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