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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一片流光溢彩,却无法倒映进他的瞳孔,裴凛山像个毫无思想的机器人,只靠固定程序打着方向盘,他在主城区转了好几个圈,最后方向一拐往城北驶去。

城北其他没有,只有个复兴大学,占地非常广。尽管地偏,但有个名校在,连带着衍生出众多吃喝玩乐的场所——这儿没有住宅区,安静的区域开辟成高档会所、酒店,热闹的则集中在大学附近的几条街,而这其中,又以复兴大学的南门后街最为出名。

南门后街巷子窄,路边不好停车,裴凛山找了好久才堪堪找到一个停车位。

下车的时候身旁正好有一对情侣嬉笑打闹,几人差点撞上,男生第一时间护住了女友,转头便朝他凶:“你这个人怎么停车的——”

话语戛然而止,男生看清裴凛山的脸,不自觉地握着女友的手退后了一步。

接着,他的余光瞥见男人身后的车,刚刚还倨傲不已的少年立刻转变态度,一脸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道:“抱歉啊,不小心撞到你了。”

说完,他拉着女友就跑,好像生怕裴凛山找麻烦似的。

女生被拉走,不自觉回头:“那个男人长得好帅啊。”

男生鼓了鼓嘴,嘟囔:“帅什么帅……”

“哈哈,你吃醋啦?”

“老子吃什么醋?”

说着,少年也没忍住,回了头。

刚刚与他们相撞、全程一言未发的男人仍以那个姿势站在车前,隔远了都能感受到他的强大气场。

少年不服气,对女朋友说:“你等着,以后等我赚钱了,也开那种车接你上下班。”

“那种车?什么车呀,很好吗?”

女生笑得很甜,关注点只在少年的后面一句:“你说的哦,以后天天接我上下班。”

年轻情侣相互牵手走远,裴凛山站在那里看着,渐渐出了神。

他想起来顾星陨快毕业的那一年。

午后的阳光带着适宜的温度洒在图书馆的玻璃窗前,年轻的学生安静地坐在窗边,他穿着最简单的白衬衫黑裤子,一张脸清清爽爽,干净却勾人。

那时候他就站在玻璃窗外看他,或许是他的视线太过灼热,原本认真看书的少年忽而侧头,与他对视的时候露出一抹笑。

那笑容令他的心脏瞬间收缩,溢出酸甜的汁液,流向四肢百骸。

他本想进去找他,但是没有门禁卡,图书馆的管理员见他一副社会精英的模样,猜他不是复兴大学的学生,不肯放他进去。

正僵持着,就见少年怀里抱了本书走出来。

他的目光随之一动,少年已经走到他身边,顺势牵住了他的手,说:“正好书看得差不多了,回去吧。”

管理员看向他们紧牵的双手,半张了嘴,一副惊讶至极的模样。

少年却毫不在意,只管拉着他走,淡淡道:“你今天来得好晚,我还没吃午饭,饿了。”

将二人牵着的手改为十指相扣,他笑了笑,温柔道:“今天开会没注意时间,晚了一点点,你想吃什么?”

接着他一连说了好几个高级餐厅的名字,少年却摇摇头,“就快毕业了,我还怎么逛过学校,听说南门后街有一家小吃店很出名,我们去逛一逛?”

说完,少年侧头看他,“你以前也是这里毕业的,或者有更好的推荐?”

那天他们宛如任何一对恋爱中的普通情侣一样,将学校附近的特色街巷都逛了个遍。

人群熙攘,各道身影来来往往,偶有几个用异样的目光朝他们看去,少年却像自带屏蔽器,从头到尾都没有松过他的手。

就像今天与他相撞的这一对情侣一样,男生自始至终,都没有松开女友的手。

裴凛山想着想着,低头笑了出来。

他将双手插进口袋,慢悠悠地往后街走。

几年过去,外界变迁巨大,这条街却还和以前一样,永远充满了青春气息。

卖烧烤的小摊呼呼打着扇子,碳块烧得火红,热气就此蒸腾开来,将眼前的热闹景象氤氲成缥缈的画,裴凛山站在画外,刚想踏进去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在身后叫他:“凛山!”

裴凛山回头,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正惊喜地站在车旁冲他大力挥手,再次喊道:“凛山!”

梁景阳。

看见这人的第一反应,裴凛山原本是打算掉头就走的。

但他突然想起昨天顾星陨在车上的那番质问,于是又顿住了脚步。

这会功夫梁景阳已经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脸上带着笑意:“凛山,好巧啊,你怎么也在这里?”

现在是冬天,室外这么冷的天气,梁景阳只穿了一件非常单薄的格子毛衣,下面一条灰色的棉麻长裤,配了双高帮帆布鞋。

他这种打扮,裴凛山只在他大学的时候见过。

裴凛山看着他,没说话。

梁景阳半点没有不被人搭理的尴尬,反而亲昵上前揽住了他的手:“还是你也跑到学校来怀旧了?嘶,这外面好冷哦,我们去找个地方坐坐?”

说完,他像是不太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说:“对了,酒吧就在这附近,你是不是好久没来过了,要去看看吗?”

裴凛山的目光落在这人拉住自己大衣外套的手上,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梁景阳缩了缩鼻子,楚楚可怜:“凛山,你当初亲自装修的酒吧,不想去看看吗?”

良久,他点了点头:“走吧。”

今天周五,或许是因为这个,晚上来酒吧的人明显比之前要多一点点。

梁景阳冷得手都僵了,走进酒吧被暖气一熏,没忍住跺了跺脚。

他搓着手,感觉冰冷的身体一点点回温,转头对裴凛山眨了眨眼:“我也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酒吧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变化都没有,你将这里经营得很好。”

裴凛山扯了扯嘴角,坐在吧台前,要了一杯威士忌。

那调酒师明显还认得他,没忍住叫了一声:“老板回来了。”

裴凛山问:“最近生意怎么样?”

调酒师瞥了一眼梁景阳,还没开口,梁景阳就紧挨着裴凛山坐下了,说:“还行吧。凛山,你有没有觉得这间酒吧就像我们的孩子一样,从开始到现在,你费了很多心思吧?”

说完他舔了舔唇,一脸歉意:“其实我应该要向你道歉的,对不起,以前是我不懂事……”

“赵启俊呢?”

裴凛山终于听不下去,打断他,“没和你一起来白露城?”

梁景阳一下卡了壳,好半晌,才咬着嘴唇,说:“我和他没关系。”

裴凛山扫他两眼,蓦然笑出声,“你还和以前,将人利用完就丢。”

梁景阳被这句话刺得心口一痛,立刻高声反驳:“我没有!”

说完,他又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立刻低下头去,用委屈的语气说道:“凛山,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恨我,对吗?可是,可是当年我也是受害者,我也——”

说着,梁景阳仿佛说不下去似的,话语的尾音都在颤抖。

威士忌端过来,裴凛山抿了一口,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动作。

梁景阳抬头,瞧见男人冷漠的样子,心里痛得更狠,喃喃道:“我只是年轻不懂事,被人骗了。在国外这么多年,我心里想的永远都是你,也只有你。”

他想起和裴凛山初识的场景。

那时他正被讨债的人堵在偏僻小巷,吓得跌坐在地,几乎声泪俱下。

可是那些人根本就不听他的话,只管凶神恶煞地要钱,他一再说没有,为首的老大便提起钢管朝他走来。

他怕得立刻抱住了脑袋,下一刻风声响起,却并未有疼痛传来。

钢管“砰”的一声被踹落在地,接着是□□摔倒在地的声音,他颤抖着,从手指的缝隙中睁开眼,看见一个寸头的高大男生咬着烟,半分没有自己刚把这伙人的老大踹翻在地的自觉,淡淡道:“一群人欺负一个学生算是什么本事?”

这场群架几乎一触即发。

而那男生以一当十,打法凶狠。

他怔怔地坐在角落里,为这从未见过的打架场面而失神,直到有人从口袋里拿出折叠小刀,一脸狰狞地要从身后刺伤男生的时候,他才猛地站起来,紧闭着眼大叫着冲上前去替裴凛山挡了那一刀。

——那只是把小刀,捅不死人,却轻易划伤了他的手臂。

他痛得龇牙咧嘴,下一秒男生用外套一把兜住他的头,握着他的手腕往外跑:“走!”

他们一连跑了十来分钟才甩开身后的追兵,他跑得气喘吁吁、眼前发黑,几乎瞬间就跪坐在地。

男生在巷口确认过无人再追,这才转过头来看向他。

因为打架,男生的身上挂了彩。

他被男生极具侵略性的目光扫过,下意识抖了抖,下一秒,就见那高大的男生抹了抹嘴角的伤,一脸戾气地朝他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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