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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此时一身挺拓而又剪裁精良的西装,就这样毫不顾虑自己西裤会打皱,像只大狗般蹲在盛晏面前的模样有两分违和。

可或许也正因这份违和,让盛晏心尖稍微软下了一角。

“哥哥不会坑我的,”先笃定讲了这样一句,顾执奕又将嗓音磨得愈低,近乎透出两分委屈意味,“还是想听哥哥叫我‘小顾’。”

盛晏垂眸看了他两秒,许是因了刚刚那一瞬的心软,他这次没有故意再让顾执奕不痛快,而是从善如流改了口,叫了声“小顾”,又转而轻笑问起:“这就是你说的平安夜惊喜?确定是惊喜不是惊吓吗?”

盛晏话音出口,没有立刻得到顾执奕回答。

顾执奕下颌线与身形轮廓都在瞬间又绷紧了两分,气息也有了些微紧促——

肉眼可见的不安与忐忑。

顾执奕手指攥紧一瞬又松开,片刻后,他从谈判桌上取下了两人刚刚签过的合同中盛晏保留的那一份,双手捧到盛晏面前,似是终于斟酌好了想说的话,顾执奕低声开口:“这次合作最后的全部盈利,我个人部分都给哥哥作为平安夜礼物,我以后还会努力赚更多钱,我个人名下的财产也都给哥哥,我就是想问一问…”

讲到这里,顾执奕话音又略微一顿。

他不自觉又攥紧了手中合同,仰头望向盛晏的眼神里,再难掩饰炽热的爱慕与渴望。

“就是想问一问,”顾执奕深吸口气,终于将后面一句话讲了出来,“哥哥什么时候能让我转正,当男朋友?”

顾执奕这记直球打得是真让盛晏懵了神——

盛晏确实没想到顾执奕会在此时此刻,此种情景之下,问出这样一句话。

实在过分干脆而又直白,又仿佛裹挟着近乎灼人的热意,像是将一粒火煋抛入野草之中,顷刻间便以不可挡之势燎原。

盛晏没有立刻出声,顾执奕也就依然保持像大狗一样蹲在他面前的姿势不变,仰头望向盛晏的目光也依然直白滚烫——

他确实没有说“喜欢”两个字,可事实上,他对盛晏的喜欢与爱慕,都已经快要从那眼底满溢出来了。

根本让人无法忽视。

可与此同时,盛晏又从顾执奕的黢黑眸底,透过那滚烫情意,捕捉到了些许没能被很好隐藏起来的忐忑与不安——

这样的情绪其实出现在顾执奕身上,是有两分违和的。

即便不论顾执奕的家庭背景,只谈顾执奕个人,盛晏也一直都很清楚,顾执奕确实担得起“天之骄子”这个词——

过于出众的外表,一骑绝尘的专业能力,时刻保持自律的生活态度…

这一切都让顾执奕习惯了被仰望与追捧,他也确实拥有这样的资格。

合该是盛晏脑海内荒谬念头里的“小说男主”。

可此时此刻,却好像位置倒转——

从来都只被仰望与追捧的顾执奕,两分钟前在整场合作谈判上都气场全开自信沉稳的顾执奕,现在却就这样蹲在盛晏面前。

这样满怀不安与忐忑地,近乎狂热地,仰望而又追捧盛晏一个人——

像是在等待被自己唯一的神明审判。

大抵即便是圣人也无法不为此刻的顾执奕而动容。

何况盛晏不是什么圣人。

他被顾执奕这样的眼神注视着,亦或者说是笼罩着,清晰在顾执奕眸底窥到了自己的倒影,只有自己,在这个瞬间,盛晏就近乎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与满足感,自心底油然而生——

那不仅仅是“驯服”所带来的愉快。

于盛晏而言最重要的是,“驯服”的对象是顾执奕。

盛晏从未有哪一刻像此时这般清晰意识到,能让自己如此满足而又愉快的,有且只有顾执奕。

许是盛晏实在沉默了太久,顾执奕终于有些按捺不住心底焦灼。

他深吸口气,又忍不住低声开口,语气都近乎染上了讨好意味:“我只是想问一问…也不是要哥哥现在就给我答案,我会继续追求哥哥的,一直追到哥哥愿意给我机会让我转正。”

盛晏终于回了神。

即便心底早已为此而触动震颤,可表面上,他却依然是不动声色的,他依然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反而揶揄般挑了挑眉,轻描淡写抛出一句反问:“之前不是一直说不谈感情不恋爱吗?协议都签过了,为什么现在又想反悔了,嗯?”

盛晏最后一个字音尾音扬起来,眼角眉梢也随之挑起,端的是一副矜傲模样。

听清盛晏问题的瞬间,顾执奕呼吸就又瞬时紧促了两分。

他眼眸也随之轻轻一颤,静默片刻,顾执奕才又压低嗓音,闷声问盛晏:“哥哥,你想不想听一听关于我的家庭?”

盛晏一瞬微怔,就点了下头,轻声道:“你先站起来,坐下讲。”

顾执奕这才如同得到了什么赦免一般站起身,转而在离盛晏最近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斟酌片刻,他简短起了个话头:“我爸妈最初是商业联姻…”

关于顾执奕家庭上的事情,其实并不如同旁人所猜测得那般狗血淋头——

顾执奕的父母最初确实是商业联姻,双方都是海城老牌豪门,顾家更胜一筹但两家家境也称得上一句门当户对。

年轻时的顾霭确实英俊帅气,又不同于一众纨绔公子哥们不学无术,反而很早就开始接触公司事务,且手腕果决。

婚后他对待自己的联姻妻子,也就是顾执奕的母亲云琼虽然不算多么温情,但倒也称得上有礼而尊重。

在这样一个前提之下,云琼喜欢上顾霭,实在是很情理之中的事情,更是觉得两人朝夕相处,感情可以慢慢培养。

可没过多久,云琼的美梦就彻底破碎了——

云家在一件重大事件上做了错误选择,短短半年时间竟就跌落谷底近乎破产。

而在这样一个关头之上,云琼当然希望自己的丈夫顾霭能给云家提供些许帮助,可彼时的顾霭坚定选择了明哲保身,可以说是冷眼旁观了云家彻底的失势。

云琼骨头里太过要强,她无法接受顾霭的冷漠,因此态度坚决提出了同顾霭离婚,并要求将顾执奕带出顾家——

此时顾执奕才刚刚出生不久,甚至还没满周岁。

两人就此离了婚,也许这段短暂婚姻在顾霭眼里只是一场失败的合作而已,因此他潇洒单身了两年,很快就又再婚了,只是这次娶的女人并不出自豪门,大概就是纯粹一场金钱和美色的交易,后来不久女人也又生了个儿子,就是这些年来外人都知道的,顾家不成器的少爷。

不过总之在顾霭看来,他和顾执奕的母亲之间早在多年前就画下了句号。

可对于云琼来说,却并不是这样。

毫无疑问,二十年前的云琼是爱顾霭的。

可在她提出离婚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由爱生恨。

恨意有时或许确实比爱意更长久,云琼确实恨了顾霭很多年,且她不是只在心里恨,而是把这份恨意强加给顾执奕——

她将顾执奕带出顾家之后,依靠云家所剩不多的家底以及一颗要强不服输的心,开了一个小的风投公司。

最初两年对于云琼而言真的很难,新公司刚刚起步,顾执奕又还那么小。

等熬过了最难的两年,公司稍有规模走上正轨了,顾执奕也长到了三岁,云琼就开始逐渐将自己的生活重心,从事业上向家庭上转移,当然准确来说,是向顾执奕转移——

她为顾执奕制定了一份足矣称得上严苛的教育计划,替顾执奕规划好了一个不准逾越的框架——

近二十年来不准顾执奕踏出框架半步,不准顾执奕生出计划之外的任何“多余”想法。

而这一切的一切,事实上都只源于云琼对顾霭的恨意。

她恨顾霭,想要报复顾霭,可知道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因此便将希望寄托到了顾执奕身上,想要将顾执奕培养成为足够优秀的人,有朝一日终究能同顾霭抗衡。

不过事情终于在前不久出现了变化——

单身多年,将所有注意力都投注在顾执奕身上的云琼,意外认识了一个比自己小十岁的外国男人。

两人迅速坠入爱河,云琼好像忽然就对顾霭释然了,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强加给顾执奕的这一切其实很不应该,所以在不久前,云琼决定和新男友一起出国,也终于就此放弃了对顾执奕的“掌控”。

“就是我去酒吧那天,”讲到这里,顾执奕稍一停顿,才扯了扯唇低声继续道,“那是我母亲去国外的第二天,她临走前向我道歉,说不该让我一直活在她给我既定好的轨道里,很多事情是否有意义值得做,该由我自己判断,所以我第二天就去了酒吧,就是想去看一看轨道外的框架外的生活,是不是真的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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