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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车祸醒来之后,既没了父母,又没了记忆,一直都表现得毫不在乎的样子。

人哪能真的不在乎呢。

但至少等到腿好了之后再去吧,他也可以陪着她一块儿去祭拜一下。

还可以等回去的时候顺便去看看hagi,给hapid(萩比特)也点个烟。

长野下那么大的雨,她出门的时候有没有带伞啊。

他沿着她走过的路线一一走过,最后站在了金阁寺的公交站牌前。

天已经完完全全的黑了,不时能够听到几声野猫的叫声,凄厉得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万一,她已经不在公墓了呢?

万一,她现在已经下山了,正在回长野的路上呢?

万一……算了,没有万一!

来都来了,反正都这个时间了,再回去也来不及了。

就算有什么妖魔鬼怪的,这旁边不是还有金阁寺吗,到时候直接大喊菩萨救命。

松田阵平抱紧自己手中刚买的菊花束,看着手机上宫本由美所发来的公墓位置,向着山上走去。

而走着走着,他的眼前慢慢出现了一大片雪白的墓碑,空空荡荡的,让人有种寒毛竖起的感觉。

他的心也慢慢沉了下来。

这里并没有站着一个傻了吧唧,瘸着腿跑来的家伙。

小没良心的。

他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怀中的花束,继续向前走。

——来都来了,献束花再走吧,顺带再告个状,告诉伯父伯母他们的女儿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然后,他就看到了,正平躺在死人坟地上的某人。

松田阵平的心脏一下子给吓得骤停了。

如月枫正在做梦。

梦中的她很矮,看人都需要仰视,正牵着一个看不清楚人脸的人的手,在往前继续走。

那是大片大片的玫瑰花田,正在娇艳的开放着,空气中都洋溢着甜腻的气息。

但那条路太黑了,黑到根本看不清前方是什么,所能够抓住的,只有身旁的人的手。

梦中的她无法抬头,只是牵着那人的手往前走,一刻不停的往前走。

好似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后面追赶着他们,一旦停下就会被吞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而那人的手很冰,冰得像是尸体似的,童声哼唱着一首听不清词的歌,稚嫩的声带也分辨不出来言语。

“妹妹。”

那人这么叫着她,语气轻快得不行,像是随时要飘到天上去的棉花糖,“你说,如果我就把你扔在这里,会有人发现吗?”

如月枫想要皱眉。

从这个称呼来说,这人应该和梦中的她是存在些亲缘关系的,但这种不着调的话,说出来就有点让人生气了。

“不。”

梦中的她声音听上去很沉稳,“你不会丢掉我的。你丢掉我,你爸会打你。”

听到她的回答,那人的声音变得有些百无聊赖,抱怨道:

“你就不能换个说辞?每次都来这一套,也不嫌无聊。”

梦中的她在笑,但是是嘲笑,“确实无聊,但只要管用就行了。”

那人捏着她的手微微收紧了些,冰得刺骨,问她:“下次还要不要去小镇上玩?”

“不要,他们都很无聊。”

“妹妹呀,你怎么看什么都无聊?难道不是因为他们骂你妈妈吗。”

“你都知道了还要问我?”

“聊天嘛,等过几天老头子和你妈一起度假去,我们就又落单了。”

“哦,我可以睡觉睡过去。”

“你宁愿睡觉也不和我玩?太狠心了吧,妹妹!”

“对于把年幼的(重音)妹妹独自一人丢到闹市上的家伙,我觉得我这不叫狠心。”

牵着她手的那人突然开始笑了,声音中带着些无所谓,“人贩子不敢拐长得太拔尖的孩子的,更何况,还是黑手党家的孩子。”

“来玩局choice吧,妹妹。你赢了,我就答应你一个条件……”

梦境的黑暗突然开始散去,仿佛有什么人在大力地摇晃着她,要把那飘走了的魂灵重新拽回现实中去。

“如月枫,醒醒,如月枫!”

有人正在用十分焦急的语气喊着她的名字。

而她睁开眼睛,入目就是一张熟悉的脸庞。

在那张脸上,墨色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紧紧盯着她,皱起的眉头和抿紧了的唇中写满了紧张,额头上甚至还冒出了些汗珠,看上去真是急得不行。

等到看到她醒来之后,他脸上的那种紧张才慢慢的变得松弛,像是确认了什么似的松了一口气。

怎么这么可爱呢?

如月枫几乎有些想笑了,对着他柔和了眉眼,说道:

“你怎么还是来了呀,松田阵平。”

不是都和你说,不要管我了吗,怎么就听不进去呢。

月亮下,山峦愈发的沉默,如月枫用手撑了一下地面,然后站起身来。

她躺的时间有些久了,身上都挂满了露珠,此时有冷风吹过,下意识的冷颤了一下。

下一秒,一件还带着体温的西装外套,便将她整个人给罩了进去。

抬起头来看,仅穿着一件白色衬衣的某帅哥刑警,一脸淡定的说道:

“我刚爬山上来找你,热得不行。”

真的假的。

如月枫抬起手来,轻轻地触了一下他的脸颊,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就马上离开,如同蜻蜓点水似的,一触即分。

“确实很热。”

她笑着下了个结论,向前迈了一步,皱起眉来。

“腿疼?都和你说了腿伤还没好就别擅自行动!”

松田阵平只觉得心上被什么羽毛似的轻飘飘的东西给挠了一下,来不及反应,一看她皱眉立马说道。

他半蹲下身子,又偏过头来看她,说话也没个好气,“上来,我背你。”

但如月枫并没有动,只是看向远处的山。

“从车站到这里要走好几公里路呢,我这些路都走过来了,又怎么会在乎这一点痛,你背着我下去不得累死。”

“你那么轻,累不死。”

松田阵平用眼睛紧紧地盯着她,语气中满是坚持,“快上来,我们还能赶上回去的末班车,不要浪费时间。”

若是对于个谎话连篇的人,那她自然也可以谎话连篇,骗起来良心连痛都不会痛的。

但是对于一个真诚的要死,就差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你看的人,再说谎话,这良心就不太好受了。

“……累了就把我放下来。”

她只能叹气,然后用手攀上他的背。

“等等,我花还没献。”

他背着她,却像是什么都没有背似的,轻松的不得了。

转过头去把自己带上来的花束,放到那两块如月家的墓碑前,认真的说道:

“伯父伯母,你们的小孩特别听话,特别好,从来不会不顾自己的安危去做事。”

如月枫这下是真的笑出声来了,“点我呢?你那花放那儿也是浪费,还不如给我呢。”

那里什么都没有啊,只有两块虚假的碑,也没有什么伯父伯母的东西。

松田阵平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这才背着她往山下走,“你就不能说点吉利话?想要花之后什么花没有,非要菊花。”

“你还没送过我花呢。”

她趴在他背上,将西装外套往上扯,确保它能够盖住他们两个人,说话时的热气几乎贴着他的耳朵。

“你想我送你花?”

他反问,心跳如鼓。

这已经近似于明示了,进一步便是恋人,退一步便还是朋友。

但如月枫却说出了个第三个答案,“你送我康乃馨或者郁金香,我都喜欢啊。”

——这两种花都不是爱情相关的含义,甚至前者还是母亲之花。

毫不意外。

松田阵平为自己的平静感到悲哀。

他的直觉一向准得可怕,总觉得,对于如月枫这种人来说,情人或者恋人都不是什么长久的东西,唯有朋友能够永存。

所以,只要仍然待在朋友的范围,那一切都是可以被允许的。

朋友之间,送个玫瑰不也很正常吗。

朋友之间,为了彼此奔走和着急,这不也天经地义。

朋友之间,就算为了解决生理所需互帮互助……不对,住脑,这个不行。

只会踩油门的松田警官,开始猛踩刹车。

山下有条小河,正在月光下静静的流淌着,波光粼粼,倒映出他们的影子来。

“洗手,你手上全都是土。”

他将如月枫从背上放下来,然后发现她正一副若有所思样子的看着那条小河。

“阵平酱,你知道这条河叫什么吗?”

她一边洗手,一边问他。

“不知道。”

怎么她也开始叫他阵平酱了?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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