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176(2 / 2)

胡马支使着小太监,给各位高官敬上热茶、端上糕点,将地上的鲜血擦干净,又往金炉里倒入龙涎香粉。</p>

灰白的烟登时从镂空炉中飘了出来,逼退血腥,给朱红蟠龙柱裹上香气。</p>

李昭端起香茶,喝了口,他沉吟了片刻,道:“都议一议罢,该怎么处置张达齐。”</p>

众人一怔。</p>

梅濂放下茶盏,率先道:“启禀陛下,臣依旧认为,废后张氏设计不了如此周密的局,此事背后定有张达齐父子手笔,臣提议,立即以巫蛊罪将此事立案,刑部和羽林卫并查。”</p>

四姐夫孙储心沉声道:“臣附议。”</p>

此时,户部尚书姚瑞将吃进口里的玫瑰乳酥放下,手抹了把嘴,忙道:“不可不可,巫蛊案缺少重要罪证,梁元已死,废后拒不承认此事和张达齐有关。张家乃三朝大族,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中下层许多官员皆是其门生故吏,而他家豪族皇亲中亦有声望,若是贸然兴诏狱,陛下免不了被人非议陷害臣子。梅大人,之前赵元光案不就是这样?语焉不详,致使陛下英明被蒙了微尘。”</p>

“好端端你扯我作甚。”</p>

梅濂甩了甩袖子,白了眼姚瑞:“现在说的是张达齐,废后可是亲口承认十余年前有恩于梁元,那就说明梁元和张家有扯不清的关系。”</p>

“你这是诡辩!”</p>

姚瑞斜眼瞪向梅濂,讥诮道:“方才梅大人被张家那小姑娘好一番指责,人家说了,梁元还是胡马公公提拔进勤政殿的呢,公公是伺候陛下的,又与五皇子和元妃娘娘走得近,少不得最后还得胡乱攀扯上好人,梅大人你不能想怎么着就怎么着,证据,要证据!”</p>

梅濂被气得脸红脖子粗,重重拍了下案桌:“那假诏书就是证据,张氏必是提前设想好了今日局面,所以才刻意教授一个黄毛丫头胡说八道,还胆大包天伪造先帝遗诏,这是族诛证据,只消把那小丫头片子和张达齐拷打一番……”</p>

“粗鄙!”</p>

兵部尚书海明路从鼻孔发出冷哼声,瓮声瓮气道:“刑不上大夫,如今皆无实证证明张达齐有参与,且当年先帝的的确确说过那番话,哼,怕是三十年前梅大人才刚生出来没多久,你刑部素来就是这般办案子的?”</p>

四姐夫孙储心坐直了身子,皱眉道:“海大人,话也不能这么说,这宗事显然是张氏有意保张达齐而为之的,瞧他们先后对皇子下手,压根就是冲着皇位去的,保不准还想谋害陛下。”</p>

兵部尚书海明路眉头拧成了疙瘩:“孙大人乃元妃姐夫,莫不是在帮亲?”</p>

四姐夫拳头锤了下案桌:“本官说的是实话。”</p>

“可是没证据啊。”</p>

兵部尚书海明路冲李昭抱拳,皱眉道:“陛下,臣不建议发巫蛊案,新朝初立,四海凋敝,史上巫蛊案素来牵连甚广,动辄刑动数千至万人,朝廷动荡,地方必然不安,地方乱,恐三王余孽卷土重来,如今还是该以恢复民生为上。”</p>

“你什么意思?”</p>

梅濂剜了眼兵部尚书:“难不成就放了这奸贼?你们之间什么关系,听闻海尚书过去与张氏走得挺近的。”</p>

“梅大人少攀扯本官。”</p>

兵部尚书怒道:“过去张致庸为首辅,本官自然要多接触,都是公事公办,本官也是说实情。倒是梅大人,为何执意发巫蛊案,你无证生案,岂不是坏了陛下名声?!”</p>

正在此时,工部尚书轻咳了声,小心翼翼道:“莫若……以秽乱后宫治张氏罪?左右张达齐承认杀了秦氏兄弟。”</p>

“不行啊!”</p>

户部尚书姚瑞连连摆手,担忧地看向李昭:“此事有损天子颜面,不可不可,况那张达齐口口声声说为了陛下而私下了结秦氏兄弟和罪后腹中子,占了个忠字。”</p>

说到这儿,姚瑞有看了眼首辅袁文清:“且大皇子无辜,若以此事发罪,少不得会损及大皇子,更会让皇室成为臣民口中茶余饭后的笑柄。”</p>

“臣附议。”</p>

兵部尚书抱拳,望向李昭,忧心忡忡:“老首辅当年到底一手扶持陛下,而今已然因教女不善撞死在勤政殿,臣实在担心,若是以秽乱后宫和混淆皇家血脉罪治了张达齐,陛下会落得个刻薄寡恩,容不下臣子的名声。”</p>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不成就这么放过张达齐?”</p>

梅濂气得五窍生烟,两指点向姚瑞和海明路:“纵虎归山,必遭后患,便是为了大皇子的将来,都不能再让此人留存于世。若是实在没有罪名,那便也以教女不善,给他赐杯毒酒,左右他那女儿在勤政殿屡屡出言冒犯陛下,还涉嫌伪造诏书!”</p>

兵部尚书直接抓起块桃酥,朝梅濂掷过去,骂道:“你这是陷陛下于不义。梅大人气量怎么如此狭小,方才何太妃将张氏女送入道观,官家已然做出定论,如今再赐死,岂非让人说官家出尔反尔,同黄口小儿过不去。”</p>

“老匹夫,你竟敢打本官!”</p>

梅濂抓住茶盏,朝兵部尚书砸过去。</p>

忽然,上首传来李昭的呵斥:</p>

“行了!”</p>

李昭皱眉,扫了圈底下争论不休的大臣,手揉着发痛的太阳穴,忽然看向端坐着的袁文清,挑眉一笑,问:“首辅自打进殿后就一言未发,说说罢,朕该如何处置张达齐。”</p>

袁文清面色沉稳,他将手中的杯盏放下,转而面向李昭,恭敬道:“回陛下,臣以为谋害皇子案乃罪后张氏和罪妇林氏所为,此已有定论,再争执下去无意义。”</p>

“呵。”</p>

梅濂冷笑数声,阴阳怪气道:“首辅乃大皇子傅,莫不是要偏袒皇子舅舅?”</p>

“仁美!”</p>

李昭低喝了声,给梅濂使了个眼色。</p>

转而,他看向袁文清,笑道:“朕素来知道文清爱卿公正,不会因私偏帮,故而朕才将璋儿交给他教授。爱卿,你接着说。”</p>

“是。”</p>

袁文清再次见礼,沉声道:“巫蛊案缺少最直接证据梁元,秽乱后宫案不可发,惟有先帝诏书存疑,但诚如张达齐所说,先帝或赐,或未赐,左右老首辅亡,已不可查。故而臣以为,张达齐不应被赐死。”</p>

“这样啊。”</p>

李昭点点头,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p>

“但张达齐的确亲口承认杀死秦氏兄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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