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24(1 / 1)

  全能预赛的第一名在后两项拥有最黄金的出场顺序,平衡木第一个上,自由操则是最后一个,既可规避最容易失手的项目上被他人影响心理,又可在最后关头拥有绝杀对手的主动权,中间的休息时间也够恢复体力。柳曦的表现足够对得起这绝佳的安排,只见她空翻得心应手,几串混合连接也是稳稳当当,仅有的一个小晃也被手上动作掩饰得滴水不漏,那落木声爽脆又带着节奏,端的是十分悦耳。

  简秋宁随着柳曦的动作轻轻鼓掌,在平衡木这一项,她对包括柳曦在内的队内几位高手实在是自愧弗如。也不仅仅是她,几乎所有人都一脸崇拜地仰望着木上翻飞自如的那抹桃粉色。唯独徐若澄旁若无人地在置于地上的低木条上翻来覆去地练,头都没抬一下。

  提示音响,柳曦凝神盯住木端,抬手准备下法。“一千零八十度——唉唉唉!”话筒前的童桐和观赛的选手们齐齐抑制不住地惊叫出声。

  柳曦的下法又出了问题。童桐惊憾的不过是向后踉跄的这三大步,观战的选手们却清楚地看到,柳曦这次的下法分明缺了快九十度,正常的打分环境下,降组是绝对逃不过去的。下法由金光灿烂的F组降成普普通通的D组,损失了0.2的难度分尚在其次,整个成套的档次在裁判眼里也会大大拉低——“档次”,在体操界是一个最为玄乎却又最有分量的词语,它有时候凝聚在一个成为独门秘籍的高难动作上,有时候体现在

  简秋宁只觉得心脏“扑通”一声坠了下去,等反应过来,背上已然出了一片湿湿黏黏的冷汗。接着便是李奈玩味的声音如投石入寒涧般落入耳鼓:“呵,这下可到了考验裁判摁计算器的本事的时候了。”

  这句话很是带着几分俏皮,但听到这话的人,却没有一个笑得出来。章龄端端正正地坐在场边给运动员安排的一列椅子正中的位置,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嘴角甚至还噙着一丝笑。柳曦站在他面前,也是站的端端正正,眼观鼻,鼻观心。

  张卉扶着徐若澄的手在微微地抖,但她极力吸着气,咬着唇,唯恐自己忍不住冲过去做了炮灰——若是做了炮灰倒还罢了,以章龄的脾气,自己这时候过去,只会变成当仁不让的导火索。

  不知道是不是气氛太过窒息的缘故,场上诸人都觉得柳曦的分打了很久很久。谭胜男看着场上不停抖动着脚腕的柯润雨,恨不得冲过去让裁判快刀斩乱麻,还好陈松涛时不时拽一下她的袖口。

  “难度分6.300,完成分7.450,总分13.750。”

  “咦,DE双降,居然还有点儿良心。”李奈挑着眉毛说出的这句讽刺,并没有多少人听见。因为广播端着腔的话音刚落,章龄就站起了身,把原先坐着的那把椅子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没有一个字多余的批评,但是金属构件撞击地面的脆声,却像是撕裂了柳曦心里最后的防线。柳曦仍然是端端正正地站着,晶莹的液体悄悄地滑下她的眼角。就连哭泣,她都是安安静静地。

  胡旭平轻轻吁了口气,目不转睛地看着面朝墙角闭目自省的简秋宁。她的面庞仍是平静如水,但微微发抖的小腿和不断攥紧了又松开的手指还是把她内心的激荡暴露无疑。他摇摇头,把几欲冲口而出的劝诫之语咽了回去。

  这样一关,迟早要靠着她自己闯的,别人不过是干着急罢了。若是闯不过去,那便也只能闯不过去了。

  因着等待的时间实在太长,柯润雨上木之后身姿有些僵硬,第一个动作奥诺蒂软翻之后便是一个大晃,后面的羊跳也没能接上。不过,从第二串经典的连接——小小直开始,柯润雨便敛去慌张,表现得可圈可点。毕竟在华国队,平衡木水平高超的选手,只怕比简秋宁这样平衡木“天残”的怪胎还要多得多呢。

  后屈两周下法稳稳落地,柯润雨这一套平衡木却是“低开高走”。考虑到上场前的突发状况,没有大失误就是不易,谭胜男和陈松涛并未责难于她。6.3的难度最终得分是14.2,和柳曦的成绩对比来看,这个分数倒是十分慷慨了。

  方月涵的平衡木成套也能凑出6分往上的理论难度,虽然跟前面两人一比,细节质量、编排特点、节奏韵律各方面都显得逊色,木上也有几处小晃动,八九不离十地完成下来,还是得到了14.066的不错分数。吴敬和梁淑两人锁了大半场的眉头也终于舒展开来。

  “好的,接下来我们看到徐若澄,她的平衡木不仅难度大,还有一串儿非常罕见的连接。”童桐熟稔地介绍选手们可能做出的亮点动作,吊动着观众们的胃口。可惜华国队的众人一看到徐若澄那耷拉着的嘴角,就知道这套动作百分之二百要出问题。

  果然,前手翻接前团这个万众瞩目的亮点最终成了徐若澄这套动作的“黑点”。向前的动力性连接最能展现项目的美感与选手能力,与此同时,一点点小小的问题也会被无限放大导致不可挽回的失误。徐若澄沮丧地拍了拍手上的镁粉,再登上木头之后成套更是随着心态崩塌得七零八落。13.000分,章龄倒是没有再朝着场上的椅子下手,可是他那只竖在地上的保温杯却被一脚踹倒,在地上滚了一圈,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一道金属音。

  只是这些纷扰都未传入简秋宁耳中,或者说,她的大脑完全无暇处理这些无关的讯息。把成套里每个动作的要领都预演过好几遍,她只觉之前生出的种种曲折心思都一起沉寂下去——反正,顺下来便是赢,顺不下来便是输,她现在只消知晓这一点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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