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1 / 2)

  “什么绳子?”

  “藤箱里有一团麻绳,快拿出来!快!”

  郑翔绝望地大喊。

  郑小芳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发过病了,刚回上海的那一两年里疯得最厉害,经常半夜里发出鬼哭狼嚎似的吼叫。

  她从床上跌落,全然不顾自己早已瘫痪,两手并用爬向大门口。

  她说她要回东北,现在正是农忙的时候。她要去收麦,要去抛秧,要修房顶,还要开河。

  那时候郑翔的姆妈还在,她跪在地上死死地抱住郑小芳不放。

  郑小芳苦苦哀求,求姆妈让她回去。她说“那个人”在东北等着她,他不晓得自己已经回上海了。她要回去,回去见他。她肚子里已经有了他的孩子,她要回去报告连长,让连队给他们打证明,打了证明就能结婚了。

  “小芳,‘上山下乡’结束了,知识青年都回城了。东北农场已经没有人了。”

  郑翔姆妈眼泪汪汪,“不止东北,新疆、黄山。这两个月就连崇明岛长兴岛的知青都返城了,大家都回来了!”

  “不会的!你骗我!你骗我!”

  郑小芳抱住耳朵。这些骗人的话,她一个字都不要听。

  贺健答应过她的,如果回上海的话,他一定会第一时间来同福里提亲。贺健没有来,说明他一定还在东北。他说他爱她,所以绝不会骗她,绝对不会!

  “骗我!骗我!”

  郑小芳仰起头发出歇斯底里地大喊,凄凉得宛如平原上失落的孤狼发出的哀嚎,听得人心惊胆战。郑翔姆妈没得办法,只好喊儿子用麻绳捆住郑小芳,用手帕堵住她的嘴。

  “哪个藤箱?”

  “最底下的那个,快!”

  魏华跑回屋里,从上到下拉开一个个箱子、包袱,终于看到看到一个宽大老旧的棕褐色藤箱。她打开箱子,见里头整整齐齐叠放着几件旧衣服。灰绿色的衬衫,草绿色的裤子,宽厚的大棉袄……还有上海难得一见的雷锋帽。

  原来这是郑小芳从东北带回来的行李箱,封存了她整个青春的记忆。

  她往下翻,没见到绳子,却看到一条白色的被夹里。

  本白色的床单被岁月侵染成黄色。魏华手一抖,床单展开,一块凝固的褐色血痕显露出来。

  魏华一愣,接着面孔涨成了猪肝色。

  作为女人,自然明白这代表了什么。只是没有想到郑小芳居然会把这东西留下。

  她是想证明什么吗?还是仅仅作为留念。

  不管是什么,作为贺健法律上的妻子,她感到一阵深深的羞辱。

  为自己,为郑小芳,也为贺健。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