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盗棺、凶事1(1 / 2)

”子曰:‘君子不器’。”

——《论语·为政》

起了个大早的荀惠坐在马上不住地打盹。骑马的是开封府右军巡使董襄,汴京城中不许策马急行。两人也就只好在马上慢慢走着。

荀惠是开封府前任府尹荀恺的女儿。虽说她爹贵为府尹,可也没有三妻四妾,只娶了她娘一个。娘生下她之后没多久,染病去世了,爹也没再娶妻,自己管教她和哥哥荀绍玉两个孩子长大。她爹对他们非常严格,连她一个女孩子家,女工之外也要读书。荀惠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读书,但在爹的强迫之下,也断断续续读了不少书。她十岁的时候,爹就去世了。临终前,爹把他们兄妹两个托付给他的老部下董襄。董襄那时候还只是个厢军校尉,他带着当时还是孩子的兄妹两个操持了她爹的葬礼,又用爹这么多年攒下来的俸禄在金梁桥街盘下了一家店面,教他们做生意,还派他手下的厢军军士日夜守卫。

这店名唤状元阁,名字是董襄起的。最初只卖笔墨纸砚,兼做租书生意,但这些钱并不够日常花用。无奈之下,荀惠也只能雇来一位厨娘温嫂,兼做食店生意,日子才一天天好了起来。

哥哥荀绍玉今年二十二岁,却已经中了举人,今年正准备殿试。这也是荀惠不让他插手生意的原因吧,所谓士农工商,男子能考取功名,还是最好的。

今天是寒食,城中已经绿意盎然。今天不能起火,为的是明日清明,灭掉旧火,燃起新火。每年宫里也都会发新火与一些达官显贵之家,只是爹去世之后,也就没有他和哥哥的份了。

两人从南薰门出了城,走一二里路有座山,是她爹起的名字,唤作“长宁山”。当年娘去世之后,墓就建在这里。爹走后,董襄也把爹葬在了这里。按照爹的遗愿,董襄在这里修建了一片墓园,供汴梁百姓安葬家人。由于这长宁山风水极佳,很快便有不少百姓将离世的亲友安葬在这里。最开始,只有爹娘的一座坟建在山顶,八年后,这墓园已经小有规模,从山顶直到半山腰都是百姓的墓。她今天也是借着寒食的日子,去祭拜爹娘。

从南边缓坡上山,再走不到一里路,就能瞧见墓园大门。大门边上不远处,有一方小院。这小院里住着的是这墓园的守墓人,名唤曾迁,也是她爹的老部下。听说是她爹对他有恩,她爹去世之后,曾迁便自愿留下来守墓。后来这片墓园逐渐翻修,曾迁也做起了香烛纸钱生意。

时候还早,天刚蒙蒙亮,曾迁这院门也锁着。荀惠下了马,敲了敲院门。

“曾大哥?”

荀惠连唤了几声,曾迁才开了房门匆匆走过来:“抱歉小姐,在下昨夜睡得有些晚。”

“无妨。”荀惠道过万福,“曾大哥,今天寒食了,我来拜祭爹娘。”

“这才丑时吧,在下倒是无所谓,小姐何不多睡一会?”

荀惠笑道:“这不是最近生意忙得紧,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殿试了,不论是食店还是租书生意都红火着呢。倒是哥哥他不务正业,现在还在长安没回来。”

“生意既然红火,小姐不妨多雇些佣人,便不必这样辛苦。”曾迁说着从后院赶了一辆驴车出来,车上都是些香烛纸钱,瓜果等贡品。曾迁走出院子,瞧见董襄。两人打过招呼,三人便往山顶行去。

又走了一刻钟的时间,就到了山顶。山顶本来只有孤零零的一座墓碑。四年前的清明,曾迁给爹娘的墓修成了一座墓室,墓室里又放了些几年来收集的金银宝器,门口栽了一株松树苗,四年来长了许多,但还须些年月才能长成参天大树。

只见曾迁从怀里摸出钥匙,打开墓室的锁,而后推开墓室沉重的石门:”老大人,夫人,多有叨扰。”

待到门被推开之时,墓室里的情景却让荀惠骇然。

墓室里,曾迁后放进去的器物全都散落在地上,能毁尽毁。其中还有一些瓷瓶,自然是被摔得粉碎,满地都是碎瓷片。爹娘的墓碑也倒在一边。曾迁也顾不得地上瓷片扎脚,冲上去往下看。

荀惠也反应过来,她也冲了过去,双脚却都结结实实地踩到了瓷片上。她也无心去管疼痛,也顺着曾迁的目光往下看。

只见下面的坑里,爹娘的棺木已经不见了。荀惠只觉得一阵急火攻心,一阵晕眩感涌上额头,直直地往后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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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月儿赶着驴车,慢悠悠地往金梁桥街走。今天收的药材品相都还不错,价钱也低。走在街上,她感觉道边的垂柳都好看了许多。

她爹梁奉仁是汴梁数一数二的医者,梁月儿却觉得,他不是什么好爹。十岁时,爹骑马摔下来,被马踩到后,突然就开始要她学医。后来她才明白,爹是一直想要生个男孩,可惜被马踩坏了命根子,再不能生育了,才开始要她继承他的医术。梁月儿并不喜欢学医,但却意外地有天赋,如今才过了六年,多数的常见伤病,就都会治了。也许是梁月儿聪颖,学得快,爹认为她能把他的医术继承下来,对她的态度才温和了一些。

兜兜转转到了汴河南街。时候还早,路上没有多少行人,但汴河大街这里的街市已经陆陆续续地出摊了。梁月儿买了两个包子,捧在手里慢慢啃,继续往回走。街市一里之外有座桥,名唤宣敏桥,横跨汴河南街北街。过桥到汴河北街,再过两个街口就到金梁桥街了。

梁月儿正要上桥,却瞧见有个穿着青衣的年轻妇人翻过了桥栏,望着桥下的汴河。梁月儿还在想她是谁,她就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那不是朱玉吗?”

直到那人落水,梁月儿才想起来她是谁。汴河的水虽说不是最疾的时候,但她贸然下河救人也无疑是送死。她把驴随意拴在旁边的树上,走下河滩,往上游没走几步就瞧见了一条小船过来。梁月儿连忙唤道:“船家,停一下!”

小船停在她面前,梁月儿直接上了船,只见船舱里一角堆着一团渔网,应该是沿河打鱼的渔民。梁月儿也不顾船上夫妻两个莫名其妙的眼神,火急火燎地道:“大叔,劳驾您快些划船,越快越好,我有个朋友投河了,救人要紧,价钱好说。” “要救人?得嘞,丫头你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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