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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乳父照例带着冬儿过来请安。

冬儿已经对冷山雁十分抵触,像刺猬一样抗拒他的冷漠和强硬。

但这一次,令冬儿有些意外,冷山雁并没有和从前一样,为了突显如何爱他这个儿子,故意将两个妹妹带下去,干涩又强制地要求他如何如何。

这一次,他的怀里抱着姝儿和阿琉,让他一个人随便玩,虽然不常理他,但却也不会加以干涉,大家各做各的,互不打扰,倒也算和谐。

冬儿玩腻了想要离开,冷山雁也不会阻止,任他自由来去,好像束缚在冬儿脖子上的绳索突然间松开了。

冬儿和乳父都觉得意外,但却很舒服,比起冷山雁的强制性亲近,这一刻他们倒更像父子,只是关系平淡的父子。

黛娘因为他而爱这个孩子,他也愿意试着因为黛娘而去爱这个孩子。

只是他的精神太过贫瘠,残缺又病态,这样的他注定无法给冬儿一个完整的爱,更无法像孟燕回那样与他像朋友一样相处。

但冷山雁很有耐心。

得到爱意滋养的他,就像即将枯萎糜烂,却突然间喝饱了水的花,理智慢慢地回笼。

时光会像虫子,一点一点,蠕蠕地啃噬掉他们之间难以名状的冷漠与隔膜。

直到他们从塘州城搬迁到璧城的之后,冷山雁和冬儿之间的关系,终于缓和了一些。

只是这父子俩的脾气天生就不对付,冷山雁性格沉静,冬儿调皮好动,那怕关系缓和了,依然剑拔弩张。

冷山雁最终还是拿起了书本,要给他启蒙,不想让他出身名门却大字不识一个,闹了笑话,给沈黛末丢脸。冬儿依旧不肯学习,闹得不可开交。

但这时,他们之间终于有了一点凶辣的温情——但真的不多,并且始终比不上他对姝儿和阿琉的态度。

冷山雁偶尔会在夜里一边抱着姝儿哄,一边嫌弃冬儿皮得不像个男孩儿,只想跟着孟燕回一起骑马,也不怕摔断腿,心野得不行,该给他请个启蒙老师好好教导。

沈黛末捏着帘幔上的流苏逗着阿琉,随口笑道:“好啊,正好我认识一个男子,有些才华,明日让他进府你看看,合适以后就让他教冬儿。”

冷山雁垂了垂眸,故作平静地放下怀中的姝儿:“妻主怎么会认识男子?还颇有才华。”

沈黛末嘴角的笑容一僵,似乎听到了什么东西在嘶嘶地响,原来是嫉妒的蛇在吐信子,冷白的手臂已经缠上了她的脖子,凉幽幽地像蛇尾,紧紧绞着她。

“宴席上认识的,因为会作诗,所以才留意了一些,我对他没意思,只是心疼你每天为冬儿操劳,想替你减轻负累。你不喜欢,那就不见了。”沈黛末笑着亲了亲他酸溜溜的狐狸眼。

“别,谁说我不喜欢,能得妻主青睐的男子,一定不是寻常男人,我也想见识一番。”冷山雁慵懒的眼梢上挑,带着淋漓尽致地媚态,仿佛和那不知名字长相的‘才子’隔空比较了起来。

冷山雁一直清楚,最近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一位大才子,还和沈黛末闹出了不小的绯闻。

他只是佯装不知罢了,毕竟他如今不能生,若沈黛末真喜欢,纳回来多替沈家开枝散叶也好,只是他的命在生产时约莫也到头了。

“好了好了别醋了,我真的对他没兴趣。”沈黛末被他这副拈酸吃醋的样子逗笑。

冷山雁就是填不满的无底洞,日夜缠着她,弄得她现在见了外面的男人都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如果非要说她现在还对哪个男人抱有兴趣的话,那个人一定就是太后文郁君了。

半年了,怎么还没消息啊。

是她的筹码给的不够?还是孟灵徽和文家小将的策略有问题?怎么太后始终不给她回信呢?她的大军已经饥渴难耐很久了,每天盼星星盼月亮,就等着太后得回复,得到一个名正言顺的由头。

洪州城,南山观,文郁君急得团团转。

观内如繁星般的烛火映在他被白布遮挡住的半张脸上,紧抿的嘴唇泄露出他焦急的情绪。

“小鲁,母亲怎么还不同意?为什么还不把诏书给我,让我按印?”

小鲁柔声劝道:“太后……太皇太后您别着急,丞相她也有她的顾虑考量,这件事非同小可,稍有不慎则万劫不复,丞相她也是担心您被利用。”

文郁君无助地跪在神像前的蒲垫上,被蒙住的双眼仰望着一片漆黑。

“我这一生被利用的还少吗?都说我傻,我天真,什么都不懂,可是我一个瞎子,懂得再多又有什么用呢?我什么都改变不了。”

道观外,黑暗中模糊的树林被风吹刮得沙沙作响,像神明在叹息。

“我真羡慕艳儿可以嫁给她,本以为这辈子是无缘了,没想到还能有相助她的时候,哪怕是利用也值了……只求她能如愿。”

第210章 协议

自从占领了江水平原,来到璧城之后,沈黛末留在家里的时间更少了,大部分时间都在和冷山雁分离,冷山雁的大部分时间也都在等待。

好在前方的好消息不断传来,缓解了冷山雁对她安全的担忧。

这些年全国各地征战连连,混乱割据。各地的豪强们只想着尽快着掠夺,每占领一个城镇,轻则滥杀,重则屠城,在这些人眼里成为了家常便饭,就连士兵,也把打仗当成了敛财的工具,在攻城胜利之后,她们疯了一样地占有城内百姓的财产牲畜,好让自己‘回本’。

但是无人指摘,因为大家早已习以为常。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沈黛末从前曾统领过的北境三州,简直是一股清流。并且由于她恪守不许屠城的准则,因此即便她并不亲自出征,只要打着沈黛末的旗帜,也不乏有人主动开城投降,只求在她的统治之下,能获得一份安宁的生活。

就这样,沈黛末的版图越扩越大,她的军队也离洪州城越来越近。

师英即使手里握着楚慧娆这个王牌,身在固若金汤的皇城之内,却依然感觉自己被沈黛末逼到了悬崖边上。是天空倒扣倾覆而下的黑暗,无边的阴影笼罩着她,让她时常从梦中惊醒,体会到了曾经沈黛末的滋味。

璧城,乃是北方头一号的富饶之地,城内豪族众多,生活亦比北境苦寒之地奢靡。

在沈黛末攻城之时,各个躲在自己的黄金打造的巢穴里瑟瑟发抖,毫无贵族自持的矜贵仪态,生怕沈黛末屠城,她们的命交代在这里,没福气继续享受花都花不完的富贵繁华。

攻下璧城之后,她们见沈黛末没有屠城的意思,瞬间抖落尽了身上的泥土,摇身一变,又是从前不可一世的世家贵女公子,只不过换了一个靠山。

沈黛末就是她们的靠山,作为沈黛末的夫郎,如今的镇北王夫,哪怕沈黛末如今正在外出打仗,拜帖依然如雪花一样飞进了镇北王府里。

又邀请冷山雁去赏花的,还有邀请冷山雁一起去礼佛的,更有旁敲侧击询问冷山雁生日,准备在他生日宴上送价值昂贵的礼物讨他欢心的。

白茶收这些帖子都收犯了,跟冷山雁抱怨:“送这些帖子的不是名门公子,就是哪位贵夫,大家都是男人,怎得这么热情?”

冷山雁懒懒地靠在椅子上,修剪得干净整洁的指甲在账本内的数字上轻轻地滑着,轻挑的眼梢艳丽中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轻嘲。

“他们哪里是对我热情,妻主快凯旋了,不过是想通过讨好我,在妻主耳畔说说好话,替他们一家子谋前程。”

白茶笑着:“谁让您是镇北王夫,而娘子又风头正盛呢,眼看着就要打到洪州城了,若此时能得到娘子的信任,往后还不鸡犬升天。只是您这么久了,一直没出过门,他们也是逼得没法子了,这才不停地送拜帖。”

冷山雁端起手边的汝窑青白釉葵口盏,浅抿了一口:“妻主不在,我不便多出门。”

他见过无数宅斗的手段,上辈子,顾锦华后院里的‘七仙子’其中之一,就是在一次夫侍们的集体外出中落了水,被一个过路的女子救下。

落水救人难免有肌肤接触,顾锦华对那过路女子佯装感激,和回到家中之后,那个落水的小侍便失宠了。因为顾锦华觉得他不再干净。

冷山雁虽然在内宅里独大,但一旦出了王府,谁知道会不会遇见什么不可控的事情,得不偿失,索性在沈黛末走后就闭门不出,反正他并不向往外面看似繁华却空虚浅薄的世界。

在别人眼里,冷山雁是被困在深宅大院里的孤寂苍老的灵魂,但他却觉得,这是沈黛末替他躲避外界纷扰的盔甲。

他只需要在府中等着,替她将姝儿和阿琉教养得懂事知礼就好。

“公子,小姐们的花园已经造好了,您可要过去瞧瞧?”白茶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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