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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公子您?”白茶有些担忧。

冷山雁回头看了摇篮中熟睡的姝儿和阿琉:“我育有两女一子,纵然受些牵连,也算不得什么,重要的是将府内的祸患除掉了。”

冷家一家人究竟是怎么越过重重关隘来到璧城,背后有何人关照,他一直怀疑。

“可公子往后就要受委屈了。”白茶道。

“这算什么委屈?”冷山雁捏着白瓷勺子,在汤碗中微微舀着,清亮的汤色如雨水滑落。

事关沈黛末,他总是不近人情的排外,亲族不过如此。

很快,冷家的事在璧城权贵的圈子里散布开来,大家都心知肚明,冷家人完了。

冷山雁虽然因为沈黛末生育子嗣有功,不会被牵连其中,但说不准地位会因此动摇。

再加上从前的死敌孟灵徽突然加入了沈黛末的阵营,导致孟燕回的地位水涨船高,直接威胁到了冷山雁。

贵夫们最是势利眼,开始给孟燕回送礼巴结。

白茶作为管理内宅的大管家,得知此事后气得不行,却碍于冷山雁的命令,不敢阻拦。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孟燕回的风头一日塞过一日,彻底将冷山雁掩盖。

鹤绥府是紧挨洪州城的小城,互为掎角之势,一旦被进攻,则双方可以互相支援,想要一口气拿下洪州城和鹤绥府,免不了一场大战,若是遇上一个善于守城的将领,战事甚至能拖至一年后。

但孟灵徽大开鹤绥府,开迎沈军的举动,无疑将这种军事平衡打破,给了师英致命一击。

沈黛末对降军开出了她们无法拒绝的条件,再加上师英大势已去,所以这些降军并未发生叛乱,直接归顺。

而没了鹤绥府,洪州城的北面门户大开,让沈黛末的军队长驱直入,再加上她手里有太后的诏书,简直不要太师出有名。

洪州城很快被围,作为都城,洪州城的城楼高大,沈黛末足足强攻了一个月,终于等到洪州城内粮草断绝的那一日,师英不得不率军突围。

沈黛末等得就是此刻。

吱呀一声,残破不堪的城门被缓缓打开,沈黛末见势即刻拔剑,大喊冲锋。

“砍下师英头颅者,赏千金!加官进爵!”

话音一落,早就按捺不住的兵马如同瞬间开闸的洪水,呼啸着冲着出去,弓弩手万箭齐发。

而洪州城楼下,刚刚被打开的城门,在弥漫的硝烟中冲出了一队疲惫不堪的骑兵,骑兵周围是一群拿着盾牌保护的士兵,在这些兵马中央,赫然围着一辆车驾,车驾四面镂空,仅有一张遮阳的小顶棚,车身精致而轻巧,由二匹骏马拉着,一个华服锦袍的女子坐于其上,双手不知所措地垂在身侧,面露惊恐之色。

而在女子的身后,锦衣一角,露出一截滴血的剑尖。

沈黛末猛然惊觉,朝着身后激烈摆手,大喊道:“收箭!收箭!”

也正是在此刻,一支长箭于万军之中,精准地射中了沈黛末的挥舞的肩膀。

“大人!”身边的亲卫军大喊。

“无碍,并未射穿盔甲。”沈黛末面不改色,将箭矢拔下折成两段丢掉,冷声沉沉道。

“皇帝陛下再此,谁敢冒犯天颜!”对方阵营突然传出阵阵高喊。

沈黛末脸色阴沉,握着缰绳的手微微发抖,默默换了右手握住缰绳。

果然那个锦衣华服的女子就是楚慧娆,而躲在她身后,将楚慧娆当做人肉盾牌的人就是师英。

正在冲锋的士兵一听到皇帝,顿时束手束脚起来,谁都不敢贸然攻击,冒天下之大不韪弑杀皇帝,就连向来一直莽出名的雷宁都不敢动手。

正是有了楚慧娆这个盾牌,成功给师英创造了突围的机会,她们冲破包围圈逃了出去。

“追!但不可伤了皇帝。”沈黛末咬牙道。

楚慧娆如今虽然只是一个吉祥物,但如果沈黛末杀了她,麻烦会比利益大得多得多。

“是。”亲卫军将沈黛末的命令层层传达下去。

师英虽然成功突围,但大部分兵马已经殉在了城中,带出去的不过一万多兵马,已然穷途末路。

沈黛末成功入主洪州城。

营帐内,沈黛末趴在床榻之上,衣衫半褪,肩膀上赫然出现一个血窟窿,鲜血已经染红了她半个身子。

刚才在战场之上,她为了不折损士气,故意隐瞒伤情,直到现在才召了军医。

军医查看了沈黛末的伤势道:“大人伤口出血不止,应该是中了二棱倒刺中空箭头的,疮伤极大,这才导致血水止不住。”

沈黛末灌了一杯烈酒,狠狠心道:“既然是倒刺,那就直接从另一面拔出来吧。”

“万万不可,箭簇中空极有可能放了狼毒,从另一面拔出来,会让伤口感染更深,反复溃烂,危及性命。”军医劝阻道。

“那你看着办吧。”沈黛末叹气,她自从决心走上战场,争一争这个天下,就做好了随时牺牲的觉悟,再加上古代糟心的医疗环境,活到现在她自己都觉得是个奇迹。

“那大人且忍一忍了。”军医道。

“……嗯。”沈黛末直接仰头对着对瓶吹,用酒精麻痹痛觉,但酒壶里的酒已经所剩无几,她抬眸对着护卫道:“再去给我那两壶酒来。”

“是。”

“要烈的,最烈的。”

“是。”

军医拿出一把细长的小刀,在烛火上烤了许久,烤得刀身火红,切开沈黛末肩胛骨部位的皮肤。

沈黛末睫毛飞快地颤抖着,手握紧了床栏。

时光煎熬缓慢,沈黛末一声不吭,感觉周围都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军医一刀一刀切割自己肉的声音。

过了不知多久,大夫终于用夹子夹出了埋在她肉里的箭头,因为箭头有二棱倒刺,拔出的瞬间鲜血飞溅而出,伤口开裂更大,皮肉倒翻。

沈黛末脸色发白,冷汗涔涔地往外冒,牙根都要被咬碎了。

“果然有毒,幸好有盔甲阻挡,箭尖并未扎入骨头太多,狼毒应该没有渗入太多。”军医庆幸道。

沈黛末才松了一口气,觉得终于解脱,挣扎着要坐起来。

此时军医又缓慢道:“只是大人,狼毒虽未深入骨头,但皮肉已经感染,必须剜肉治疗,会很疼但属下这里有麻沸散。”

沈黛末刚撑起来的手又默默趴了下去,正好此时护卫已经将烈酒抱来。

她揭开酒盖,吨吨吨——

猛灌两大口后汹涌的烈酒从她的嘴角溢出,打湿了衣襟,酒气蔓延,她与护卫四目相对。

“不必用麻沸散了,身为将领,若是连这点痛都忍受不了,如何带兵领将。”她的声音十分平静,有着令人惊叹的淡定。

“大人?!”

“大人!”

军医不可置信。

小护卫满眼崇拜的小星星。

沈黛末轻阖眼眸,上位者气势尽显。

军医开始剐肉,因为疮伤面积很大,所以剐下的肉也不少,深及骨头的部位甚至需要剔下来,发出毛骨悚然的声音,血淋淋的伤口她的肩胛骨上开出了一朵碗口大的血花。

孟灵徽急匆匆的进营帐,看到的就是沈黛末被剐肉的场景,脸色瞬间苍白,鬓边的紫藤花在惊骇中摇摇欲坠。

沈黛末拿酒壶的手微微颤抖,泪水在心里倒流。

好痛,她不该装这个逼的。

等军医包扎好伤口后,沈黛末感觉自己人已经快没了。

“大人好好休息,属下会傍晚时分再来为您换药。”军医说完便告退了。

孟灵徽慢慢走上前来,摇颤的紫藤花琉璃簪显示出她不稳的步伐:“怎伤得如此严重?”

沈黛末酒量本就不好,为了麻痹神经喝了这么多,痛意与醉意并存。

她趴在床上,淡淡笑道:“没事,已经好了。”

“射伤你的人是师英身边的将军巫思默,曾为弓箭手,箭术百步穿杨。”孟灵徽声音哑着,带着隐怒。

“怪不得能在万军中射中我,原来不是误射,这样说来我还不算倒霉。”沈黛末趴在枕头上,声音即便虚弱,也必须强撑着精力旺盛的模样。

众军不知道沈黛末中了箭,但亲信将军知道,为了军心稳定,她必须像个刀枪不入的钢铁人,哪怕中了箭也得精神熠熠,尤其在决战的关键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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