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追猎（4）51（1 / 2）
二月初九卯时，大批身披甲胄的士兵进入临熙将报恩寺重重封锁。午时整，又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进城，他们直奔报恩寺，而寒鸦早已跪在寺院门口等候多时。</p>
锦衣白马，玉带束腰，剑眉星目，气宇轩昂，此人从马队中缓缓现身。</p>
“臣，参见晋王殿下。”</p>
滚鞍下马，他快步行至大门前。</p>
“赵大人请起。”</p>
晋王姚文渊，年二十，同光皇帝第二子，善兵法，多次领军溃敌，此次来乾州是为督办水利兴修。</p>
一行人进殿上香，在问了陪同官员此寺院的来历后，晋王把寒鸦叫到跟前，“赵大人说这报恩寺藏着一只千年大妖，确有此事？”</p>
“确有此事。”</p>
晋王先是一怒，训斥身旁乾州斩妖司总管督查不力。寒鸦又说乾州地界宽广，难免会有遗漏之处。晋王闻言后还是点了几句总管，随后跟着寒鸦引导步入后院。</p>
“那棵榕树就是妖怪？”</p>
寒鸦回答：“正是，据说是千年前受了天仙之血的滋养成了妖怪。”、</p>
晋王又问：“既然是受了天仙的滋养，为何要叫它妖怪呢？”</p>
总管回道：“殿下，此树能幻化出人形在城内行走，还用言语迷人心智。此等有违天理之举，它当然是妖了。”</p>
“临熙城主何在？”</p>
总管朝身后的人挥手，两个官兵把软成烂泥似的城主押了上来。城主一见晋王就不停地磕头，嘴里大喊着冤枉。其他官员看城主如此作态，无一不嗤之以鼻。</p>
晋王示意让拦着城主的官兵退下，自己缓步上前。城主抬头，发现自己与晋王的距离近在咫尺。</p>
“告诉本王，你有何冤屈？”</p>
那是双见识过修罗炼狱的眼睛，那是双见识过血肉横飞的眼睛，那是双见识过吮骨嗜血的眼睛，它容不下半点虚情假意。</p>
城主被吓得连滚带爬地往后退了三尺，缓过神来时，他把自己的头往地上一砸，抬起时血污已经蒙了他的双目。他颤抖道：“回殿下，不是臣有冤屈，是榕仙有冤呐！”</p>
“自臣上任以来，榕仙从未做过一件恶事。他助官府抓捕逃犯，入私塾传授学识。城中若有鳏、寡、孤、独，废疾者，他无一不关照至微。所作所为皆是圣人之举，他怎能是妖怪啊！”</p>
“一派胡言！” 斩妖司总管快步上前将城主高高举起，呵斥道：“这妖物已经在人间留存千年之久，你怎知它以前有没有过恶行？它现在大行善事，你怎能保证它以后不行恶事？为何人间妖物斩杀不尽，都是因为你们这群有眼无珠的狗官知情不报！”</p>
“够了。” 晋王冷声道：“王大人，私通敌寇，该当何罪？”</p>
总管一字一顿道：“诛灭九族。”</p>
晋王转身不再看他，“把他带下去吧。”</p>
随着喊冤声渐渐远去，晋王命令那群将榕树围了三层的人墙散开，自己不顾劝阻孤身上前来到榕树下。</p>
“千年树妖，闻所未闻，阁下要是想取本王首级，恐怕是易如反掌吧。”</p>
风过，只吹动了树上的红布。</p>
“怎么，难道本王的人头还不值阁下出手吗？”</p>
一声长叹，榕仙在空地上现身，引得官兵们持枪相对，殿外甲士也冲入后院。</p>
晋王推开挡在他身前的官兵，与那榕仙四目相对，他问：“你为何叹气？”</p>
榕仙答：“恩怨难消，战火不息。”</p>
晋王仰天长笑，“好一个悲天悯人的圣贤，本王问你，你可知前方战事如何？”</p>
榕仙答：“在下从未离开过临熙，只能听城内民众只言片语，不知其全貌。”</p>
“只言片语？” 晋王不顾阻拦，只身站到榕仙面前，“那你是知道我大魏将士在与你同族厮杀了？”</p>
他没等榕仙回话，继续说道：“你既知人妖两族势同水火，还恬不知耻的在我大魏扎根。你若是真为同族着想，为何不取我项上人头？还是你在此混迹已久，真把自己当成人了？”</p>
榕仙没回答他的问题，“殿下可知在下的来历？”</p>
“当然。你本是榕树，却受了天仙之血的滋养成了妖怪。”</p>
“殿下，我既是受天仙之血滋养的榕树，为何不是仙而是妖怪呢？”</p>
“因为你有违天理。”</p>
“敢问殿下，何为天理？”</p>
“万物唯仙人能言，万法唯仙人能修。仙为尊，人为贵，逾矩者，皆为妖，此乃天理也。”</p>
榕仙沉默良久，在晋王以为它被辩倒时，榕仙开口道：“敢问殿下，何为人理？”</p>
此言一出，攻守易形。</p>
榕仙见晋王不语，自言道：“殿下既然是人，为何不提人理，却口口声声说天理。难道是殿下忘了为人之道，还是殿下不满于为人？”</p>
众人听了这话无不心惊，冷汗直流。此时晋王是有口也难言，因为他知道此等话题，触之必死。</p>
看到全场官员默不作声，榕仙竟苦笑起来，还流下两道晶莹的泪。</p>
“要是我能走出这座城就好了……”</p>
“为何？”晋王不解。</p>
榕仙边退边笑，笑得越发凄惨，他指着晋王说道：“我若能走出临熙，便能游走人妖两界。我不为别的，就为游说各方君王放下执念，平息两族万年战火。”</p>
“你这是在妖言惑众。”</p>
“妖言惑众？妖言惑众的分明是你们！” 榕仙指着众人破口大骂，“你们为了开疆拓土，大兴土木征发徭役，还美其名曰是为了防止亡国灭种。我问你们，万年来人间朝代更迭无数，哪一次不是亡于内乱？即便如此，你们还不知耻，还要与妖界频繁开战！”</p>
晋王闻言已是紧握双拳七窍生烟，不过他还是强压怒火问：“难道妖族就没侵略过我们吗？难道你就没听过妖食尽全城百姓此等令人发指的事吗？”</p>
榕仙反问：“那您可知是谁先将屠刀挥向对方吗？”</p>
他又自答道：“无人可知，无人可晓，既然如此，为何不放下仇恨？仇恨只会带来仇恨，攻伐只会耗损国力。国不兴则衰，国衰则乱，国乱则亡，国亡则百姓大难降至也！我虽不知妖界情况如何，却也从你们身上看明白了！”</p>
榕仙退至院墙，众官兵甲士不敢上前。他指天狂笑，听上去又像是在大哭，“苍天无情，地界不安。我只恨我走不出这城！我走不出啊！！！”</p>
风吹过，哭笑声戛然而止，榕仙消失于众人视线中。风吹过，榕树上的千百红布散落一地，那些树叶也被吹得四散。</p>
晋王冷声下令：“将这棵妖树连根拔起，分而焚之。”</p>
斩妖司总管得令后马上把还在寺院外等候的斩妖师统统叫了进来，他带着人回来时又说：“殿下，现在外头已是人山人海，这树妖又愚民已久。现在拔了这棵树，恐怕会激起民变呀。”</p>
晋王缓缓张开拳头，他的手掌早已渗血，他看着手上的血说道:“妖树照除不误，若有闹事阻拦者……斩！”</p> 见总管面露惊恐之色，晋王上前低声说道：“王大人尽管秉公办事，这里发生的一切我都会向父皇一一奏明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