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假假_分节阅读_第25节(1 / 2)

  那天晚上,沈佳城又喝了不少,醉得也比平时快许多。关起门来都是自己人,他歪在椅子上,坐没坐样,领带扯掉,袖扣解开,衬衫袖子也挽了上去。他没太注意节奏,也不挑什么酒,就左一杯右一杯混着喝,来者不拒。

  而秦臻坐他旁边,和李承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看沈佳城难得有一天晚上松弛,他就也没劝那人少喝。只是不动声色地,把凳子搬得靠他近了些。

  夜晚一点点流逝,雅苑人声淡去,沈佳城越喝越多,和秦臻也就越靠越近。李承希自己喝了两杯红酒,又逗了逗之前发布会给沈佳城化妆的那位姑娘,再回过头来的功夫,就看见这两个人的肩膀已经快贴上了,远处看是个‘A’字形状。

  秦臻倒是没揽着沈佳城的肩膀,只是搭着他椅子的靠背,而他则贴着秦臻的耳边说胡话,说到秦臻耳朵发烫。

  他讲话的声音稍微大了一点,尾音没收着,秦臻还没说什么呢,李承希忍不住侧目,用手势示意他小声。

  见远处有人正照相留念,沈佳城这才停下来,对镜挤出标准笑容。

  短发女人点起一支烟,笑着说:“到时候又被卖给什么绯闻报纸,炒作你俩怎样……”

  沈佳城无所谓道:“卖就卖。那种报纸写的东西你也真看啊。你也真信啊。”

  李承希爽朗笑道:“人人都只读正经新闻,谁来监督别的方向的舆论?再说了,你是按小时付我工资呢,写memo也是钱,读《时娱》也是钱。”

  沈佳城又调侃她:“喜欢看就说喜欢看。我又没说什么。”

  这次是秦臻噗嗤一声先笑。沈佳城赶忙侧过头来,却错过了那个笑容。身上被香槟淋湿的衬衫黏在了后背上,后背又紧紧贴住了椅背,很不舒服。可沈佳城一时半会儿还不想动。

  到了凌晨三点,沈佳城逼着自己用传统办法醒酒——给自己催吐。

  这事儿自从军校起他就干过无数回,早就轻车熟路。想当年,一年级的学生没到法定饮酒年龄,只能看着三年级以上的学生在光天化日之下捏着啤酒罐分外眼红。沈佳城则有他自己的路数,所有人都指望着他能偷偷搞来酒精。军校对低年级学生看管严格,他和三两好友偷偷藏酒,又趁教官睡下偷偷喝醉,再遛出宿舍偷偷去外面放风,已成保留项目。

  快放假的那周,初夏的夜晚太过炎热,他和几位同伴喝了两瓶沈燕辉私藏的外国啤酒,本想遛进游泳馆冲凉,走近了却发现游泳馆并非空无一人。

  是个高年级的学生。他正在游自由泳,一圈又一圈循环往复。没有其他人作参照,也能看出来他游得很快,腰臀和腿部规律地抖动,在月光倾洒之下,如缎带一般展开又复收紧。修长健美的身体如一把银色的匕首,把平静的镜面剪开为两页。所到之处,水波向两侧无限延展而去。

  “这么晚了还练啊。不考试了?不学习了?”

  “我靠,身材真好,要我有他一半……”

  “少逃几次早操和拉练,你就有他一半了。”

  朋友在小声议论,沈佳城却轻声说:“可惜了。”

  旁边人劝道:“没事,咱们明天再来看看。他还能天天晚上过来?”

  “早点走吧,估计是个高年级的,别到时候给咱们打小报告。”

  脚下的水波稍稍动了动。是半分钟之前被那个人拨开的平静海浪。

  沈佳城有些醉了,反应比平时慢,可感官却更加灵敏。是琥珀的味道,像观山的小书房,不,也不完全像。倒是还有点……嗯,对。有点像沈燕辉抽过的一款烟。在他沉迷古巴雪茄之前,在他成为主席之前。他在外谈公事总会带的,好像是叫‘沉香’。

  “可惜了,是个Alpha。”

  军校的泳池是透明顶的。雷声大作,雨点砸下来。通往游泳馆的小径漆黑而漫长,在酒精作用之下,他走得有些跌跌撞撞。

  这一条路,他竟然走了十多年。

  厚重铁门在身后关上,灯光亮起,眼前是雅苑的卧室,是自己家。沈佳城回过头来,看秦臻竟然在出现在自己眼前。他仍尽心尽力地搭着自己的肩膀,体温稍有些热。

  沈佳城闭上了眼睛。那把匕首插入了心脏,玻璃窗被雨滴抓出点点刻痕,十年前推开的涟漪正迟缓地抵达池边。

  “沈佳城……”

  “我……还没洗澡。”

  “明天早上你自己洗,先躺会儿吧。……等等。你衣服都脏了,把衣服脱掉再睡。”

  沈佳城双手合十做了个解西装外套扣子的动作,可他根本就没穿着西装外套。他实在是醉得太厉害。

  秦臻便低下头来帮他。他手上的动作很快,先解开衬衫扣子,又脱下他的西装裤子。然后是被香槟泡沫浸过的T恤,最后是内裤。他的胯骨贴着自己手心,沈佳城全身赤裸,信息素的味道扑面而来。

  ……难办。早知道就不让那些人灌他了。他抓了抓头发,有些烦躁。刚想放开手,又被本该是睡着的人抓紧他手腕。

  “……别走。”

  声音很轻,近乎于呢喃。

  他手上的动作瞬间凝住。肌肤相贴的地方在缓缓升温,秦臻觉得沈佳城的手很冷——然而并不是他的手冷。是自己的手心太烫了。他总是在关键时候心软。不能再这样……

  “……放开。”

  严肃、冷酷、决绝的语气。像梦里的一个人。沈佳城开口,声音仍是轻。

  “……您还没好好说过,您对319修订案到底是什么看法呢。不是说不可能吗?现在还觉得是不可能吗?明天开始,我可以做成我想做的任何事。未来两年,两年之后还要争取再五年,一整个任期,这样足够了吧……你觉得呢?”

  这……是把自己当成沈燕辉了?秦臻苦笑。是自己又想太多。

  可他又想到两周前翻天覆地的那一场演讲,以及之后发生的一切。在驶向观山沈居的车里,沈佳城手抖得点不着烟,还是秦臻用左手帮他点上的。那时候,沈佳城开口说了一句话。不是悲痛,也不是悼念。

  他说,我不知道一个人能流这么多的血。

  深红色的血染红了沈燕辉冰冷的尸体,染红了宴会厅的讲台,法医的手套,黑色的运尸袋,沈佳城的婚戒,还有他们彼此的衣服和身体。从那一天,流到生命的每一页日历上,流到第九区,变成国葬那天大大雨从天而降,又汇入血色的江河湖海。不止不休。

  好像他身体内所有的色彩也在那一天流尽。从此之后,日出都减退成黑白色。

  秦臻本是笑着的,想到这里,心口却忽地绞痛。近乎于本能地,他很想上去咬他,揍他,操他,或者吻他。直到他有情绪,直到他有颜色。

  “嗯,可能。一切都是有可能的,我……我相信你。”

  沈佳城晚上为了上镜而精心打理过的头发乱了,他紧紧闭着眼睛,睫毛很长,投下一片阴影。听到这话,他嘴角翘起一个微小的弧度,好像……是在笑。之前扣着自己手腕的手臂一滑,瞬间就脱了力,跌到床铺之外,又重新陷入久违甘甜的昏睡之中。

  秦臻把他的手抬起来放到身侧,低声说:“……睡吧。”

  浴室的水铺天盖地地浇下来,温度调到最冰冷,像连绵不断的冷雨。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