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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把悬挂在壁洞里的火把,一个接一个的亮起来,照亮这长长的通道。

越往里面走,空气下降了好几度,扑面一股粘稠冰凉的湿气,黏在皮肤上,鼻尖是淡淡的血腥味和腐朽的青苔味。

他们一步步踩着台阶下去,就像走进这世间最深,最黑,最恶的深渊。

“大魏居然有这种地方。”

秦随风微微皱眉。

他本来以为刑部的监牢,已经是令他不愿回首的过去。

可与这里幽深的地下相比,他第一世待的牢狱,实在是幸福许多,起码他还能见到阳光,那里的犯人也是明正典刑,按照律法判决处刑。

而这里,却更像是见不得人,动用私刑的地方。

而掌管这里的人,就是自己身后的褚怜人。

秦随风总算是明白,京城里的传闻,都是有迹可循的。

这里幽深阴暗的地牢,血腥潮湿的气味,都让他此刻,彻彻底底看清了有‘毒蛇’之称的司空大人。

褚怜人尖细阴冷的声音,蓦地从背后传来。

“这里是大魏最残酷,最黑暗的地牢,不过这里面关押的都是一些敌国的暗探,迷谍,或者明明出生大魏,却因为种种缘由,为南靖出卖情报的线人。”

“只有最惨烈,最残酷的烈刑,才能撬开他们的嘴巴。”

秦随风自认自己算不得至纯至善的好人,经历过几次痛不欲生的死亡,可他习惯的是自己的死,而不是他人的。

秦随风对身后的声音不置可否,只是加快了前进的脚步,忽然前面出现一抹明黄色的高大身影,看清前面的人后,他停下了脚步。

“秦随风拜见陛下。”

他微微躬身行礼,可眼底却不再有丝毫敬意。

面前是一个高大威严的男人,男人面容英挺俊朗,身穿大魏龙袍已然代表了他的身份。

此刻,男人负手而立,鹰眸带着几分笑意看向秦随风,丝毫不为对方的失礼恼怒,反而颇为亲近道:

“随风,叫陛下生疏了,你小时候都是叫朕皇帝舅舅,朕每每听了都开心。”

秦随风不想和对方回忆往昔,声音冰冷道:

“陛下带我来这里,究竟是什么意思,还有陛下说会告诉我想知道的一切,还请陛下为我解惑。”

“好了,你近日来马不停蹄,也是十分焦急,朕也不与你绕弯子了。”

大魏皇帝笑了笑,又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停在一个铁门面前。

秦随风看着褚怜人上前几步,在墙上的石砖上不规则的按了几下,沉重的玄门从下往上滑开,掀起一片灰尘和血腥。

秦随风下意识用胳膊捂住口鼻。

反观褚怜人则面色如常,想来他早已习惯了这种腐朽,溃烂,血腥的味道。

打开的石室内。

里面的光比外面要亮些,石顶的中间,居然镶嵌着一颗人头般大的夜明珠,本该陈列在金玉满堂的室内,此刻却如此奢靡,如此诡异的照亮着一具尸体。

在夜明珠正下方,

是一道大红色,灿烂至极,也惨烈至极的尸体。

纤细修长的四肢,用铁链绑在木桩上,手心和脚背,都用拇指粗细的针,穿过其中,死死钉在上面。

本来精致妩媚的面孔,再也看不见昔日的痕迹,眼球被掏空,牙齿也被拔光,所以脸上本来该突出来的地方,此刻带着褶皱凹陷了下去,像是一张被打湿,又被拧了几把的抹布。

这本该是任谁也看不出的人,可是秦随风却一眼就认出了,这人的身份。

“萤......火......”

他一瞬间钉住了身子,喃喃自语。

随即,秦随风瞳孔放大,浑身僵硬冰冷,这种冷意直直渗透到了指尖,一股没由来的呕吐感,让他胃部不停的抽搐。

他下意识的弯腰,却硬生生强逼自己又直起身子,握拳抵在嘴巴上,死死咽下这种窒息反胃的感觉。

他蓦地看向一旁面色森然冰冷的褚怜人,几乎是用气音在说这句话:

“这是......你......做的?”

褚怜人余光一直落在秦随风的身上。

见他似乎对这种情况不适想吐,心底一惊,下意识想扶住他,却碍于大魏皇帝在场,只能将手死死背在身后,指甲陷入手心,刺破软肉,手心都是粘腻滚烫的温度。

他不敢去看秦随风的目光,生怕里面有对他的震惊和恐惧,甚至是嫌恶。

只能表情冰冷,看向那具尸体:

“回世子殿下的话,是。”

秦随风短促,小口小口的呼吸,因为一旦他深呼吸,近距离闻到这些气味,他怕自己真的会吐一地。

他不知道自己眼下是什么心情,本来以为逃到南靖的萤火死了?

还死的如此惨烈?

他相信,在褚怜人这条毒蛇的手上,对萤火而言,眼下不会有比死亡更解脱的方法。

他震惊的是,

死的人,他非常熟悉,曾经和他有千丝万缕关系!

而折磨他的人,他也认识,也和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但凡死的是个素昧平生的人,他都不会情绪这么激动。

“第一次看这种尸体,居然能忍着没吐出来,哈哈哈......”

大魏皇帝此刻居然还能哈哈大笑:

“要知道朕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可是连吐了三天,饭都没吃几口。不过后来习惯了,也就没什么感觉了,毕竟这个世上有些人确实死不足惜。”

秦随风不行理会这种没营养的闲话,他直奔主题道:“他既然被监察司抓到,想来陛下也早就知道他是南靖的人。”

“没错,此人入京的第一天,就有监察司的人将此人信息,来历,经历,统统事无巨细的呈递上来。”

“监察司不仅仅是监察百官,更是朕在这京城,乃至天下,都无所不入的眼睛。”

大魏皇帝幽深漆黑的鹰眸,此刻尽是掌控之意,得意道:

“不仅仅是这个人,南靖安插在我大魏的探子,不说是十成,可也有九成都是在我眼皮子底下,这里可是大魏,自家京都,也不能叫外人占了去,不然朕这个皇帝就可以解甲归田了。”

原来如此!

如果大魏皇帝一早就知晓萤火的身份,那么他早在第一世的也是这般,冷眼看着萤火接近自己,欺骗自己。

那他当时一直迟迟不出手,冷眼旁观的原因是什么?

秦随风嗓音暗哑:

“陛下既然早就知晓,这个人是南靖安插在千金楼里的探子,反而不早早擒拿他,莫不是早就知道他们会来杀我?”

大魏皇帝一愣,似乎没想到秦随风居然敢质问自己,他以为自己这个有半个敌国血脉的外甥,会侧面试探。

大魏皇帝,摇了摇头,有些无奈,有些哀叹:

“随风,我好歹也是你的亲舅舅,又怎么会看着别人杀你呢,太平街那次,实在是出乎了我的意料,本来以为南靖会派人暗中接触你,没想到直接下了杀手。”

“看来南靖那边......似乎也不能容下你啊。”

大魏皇帝话中有话。

“不过,你放心,你我舅甥将一切讲明,日后还照往常相处,从无间隙。”

大魏皇帝最后一句话,说的情真意切。

帝王心,沉渊四海。

秦随风只是听听罢了,都懒得反驳他这个走面子不走心的敷衍。

秦随风沉思半晌,问道:“既然陛下手眼通天,想必也早就知晓我近日来所做的一切?”

大魏皇帝目光睥睨,气势如虹道:“这里是大魏的京都,朕是大魏的天子,天子脚下,你觉得只要朕想,有什么是朕不知道的?”

秦随风瞥了眼,一直当做背景板的褚怜人,语气不明道:

“所以,这就是陛下在京都手眼通天的耳目?安插在我身边的棋子?”

最后一句话,他语气冷了几分。

秦随风不再看褚怜人。

也就没有看到对方飘忽一瞬的身子,表情陷在阴影里,看不出丝毫的神情。

他想到近日发生的事情,冷冷道:“其实只要仔细想想,太平街刺杀,虽然没有找到所谓的凶手,但巡防营追查我的时候,遇到司空大人的时机太巧了。”

“当时我以为他想借我拉拢秦王府的权势,可现在看来,不如说是奉了陛下的口谕,特来从南靖杀手中,救我一命!”

“毕竟能让司空大人密而不报的‘凶手’,这京都里没几个人能让他这么做。”

如果这一切背后,有这个大魏权利顶端的男人,一切就都行得通了。

还有他从东宫中药那次。

他就说这褚怜人,怎么这么迫不及待上他的床,只怕也有密切接近他的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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