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愧疚18(2 / 2)

还有让她盖了萧珣印信的信笺,一切在她面前就像一团乱麻,她知道一定有个线头,却无法从其中拉拽出来。

可是一旦被他发现了,她又能如何呢?

明婧柔忽然感觉到无比茫然。

一边是压抑,一边是无措。

明婧柔麻木地往嘴里灌了一杯酒,酒液醇香冷冽,如一股雪水一般一直蔓延到她全身,使得她被激得有半刻的清醒。

她从不嗜酒,今日却只能一杯接着一杯地喝下。

萧珣自然是尽数看在了眼里,在明婧柔又叫人新上一壶酒之后,萧珣按住她去拿酒壶的手,道:“再喝就醉了。”

明婧柔侧过头望了他一阵,这才颓然放手。

萧珣倒也想起她原本是不想来的,正是自己迫了她来,使得她无所适从,如今只能一个人闷声喝酒,也是他的不是。

萧珣本就对这样的宴席没多大兴趣,只是眼下他与萧玧之间关系不佳,既是他先开了这个口,他也不好拂了萧玧的面子,表面的样子还是得做给人看。

人来都来了,坐坐便回去也没什么。

萧珣忽然起身对萧玧道:“皇兄,我有些醉了,先走一步。”

他向来恣意不羁,萧玧既不奇怪,也不去挽留,只是点了点头,吩咐下人把他们带出去,目光从萧珣身上扫到明婧柔身上,旋即便转开眼去,仿佛真的素不相识。

而萧珣则是抓了一把明婧柔的手臂,像是怕她喝醉了起不来似的,然后便头也不回地牵着她走出了这里。

直至他们的背影消失,萧玧才眸色一沉,但随即便有一只白皙纤长的素手覆上了他的手背。

萧玧抬头看去,不出意外的,是他的正妃王奉容。

“殿下。”她轻轻地唤了他一声。

萧玧冲她一笑,明白她的意思,便立刻将自己的心神收敛住。

偌大的恭远王府人来来去去,仿佛走马灯一般,花团锦簇,好不热闹,只是再热闹的景象,也终有消逝的时候。宾客渐渐散去,寒凉的夜风不知从何处吹来,令人心里一凛。

侍女拿来厚重的大氅,王奉容拿过给萧玧披上,然后道:“这里到底阴寒些,反正宴席已经散了,殿下不如回妾身那里去醒醒酒。”

萧玧摇头,王奉容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又听他道:“你在这里陪我坐坐。”

王奉容面上也无分悲喜,转而斟了一杯温酒给萧玧。

“明姑娘为人极是聪慧机敏,想来她会看顾好自己的安危的,殿下也不必太过于担心。”她道。

萧玧望向她:“你怎知我在想她?”

王奉容一愣,却也不窘迫尴尬,只继续柔声道:“明姑娘肩上还背负着殿下交给她的重任,妾身亦知道她是殿下心尖上的人,若非如此,殿下方才又为何出神?”

萧玧便不再辩驳,他将指尖的酒杯慢慢转了一圈,然后才饮了下去。

“我是担心她,不过——”萧玧叹了声气,目光比方才还要沉得多,“我更担心她不能完成我所交待的事情。”

“明姑娘她不会……”

王奉容正要解释,却被萧玧打断:“我放瑶缨过去是为了助她,也是为了试探她,阿柔她很聪明,识破了瑶缨的龌龊心思,但她却不该就这样把她拔除,陷自己于孤立无援。”

“可那也是明姑娘迫于无奈,瑶缨实在是过于偏执。若明姑娘不动手,或许死的便是她自己。”

离瑶缨一事事发已经过去了一阵子,先前明婧柔也在没有瑶缨的帮助之下把东西交了过来,王奉容以为此事早已了结,瑶缨心性不正,陷害的不仅是明婧柔,甚至有可能打草惊蛇,有此下场也是罪有应得,不想萧玧竟还是对此事耿耿于怀。

面对妻子,萧玧的防备倒不像对待别人那样深,他对王奉容继续道:“阿柔会有办法不动声色地处理好这件事,就算要处置瑶缨,她一向也该先同我来禀报才是,可她却擅自做主了。”

“殿下的意思是明姑娘不听话了?”王奉容立刻便猜出了萧玧话里的意思。

萧玧道:“今夜本是一个不错的时机,她大可以把印了萧珣印信的信笺给我。”

王奉容一时不敢说话,却听萧玧继续喃喃道:“或是她到现在都没有做成这事,或是她做成了却……她在拖延时间。”

“明姑娘万没有故意拖延的道理,”王奉容不知为何手心慢慢渗出冷汗,但还是为明婧柔辩解了几句,“萧珣看她看得紧,想必只是找不到机会罢了。”

“奉容,你说,”萧玧停顿片刻,“阿柔她会不会再把东西给我。”

王奉容连忙道:“明姑娘既然都肯舍了自己的安危去替殿下做这事,那么她对殿下的一片心意再是动摇不了的,且不说上一回,便是没有瑶缨的帮助,她还是想办法把东西送过来了不是吗?”

萧玧轻哼一声,语气却松弛淡漠:“萧珣是皇后嫡出,又自小深受康顺那个老虔婆的疼爱,他金尊玉贵,本王又怎能与他相比?”

“殿下何必妄自菲薄?”

“你是我的正妻,又是我的表妹,我们一世荣辱与共,你又品行端正,我自然信你永远不会背离我,但阿柔她不是,”萧玧将王奉容的素手握到手里捏紧,“我从最肮脏污秽的地方把她救出来,即便这些年我再悉心教导她,我亦没有那个底气,敢说她的心思全然澄澈,她这样的人,难免会为了荣华富贵倒戈,或是像今日席上我看萧珣实在待她不错,二人时有窃窃耳语呢喃,她因此更改心迹也未可知。”

王奉容哑然,不知该如何继续劝解下去。

若仅是利益纠葛倒好判断,可萧玧与明婧柔还有情意在这里头,萧玧虽句句都是疑心,可也因为是情切才有此苦恼,她是萧玧的妻子,但掺和到其中去,来日二人冰释前嫌她如何,二人分崩离析她又如何?

一时侍女又上了一壶才温好的酒,王奉容便陪着萧玧喝酒,只是又道:“这一壶喝完,殿下可不许再喝了,再喝就伤身子了。”

萧玧应下,果真才半壶而已,便停了杯,他撑了额头掩去脸上落寞神色,王奉容便过去给他轻轻按压额角。

许久后,萧玧才道:“罢了,方才是我酒后失言,亦是我多心了,我不该如此猜疑阿柔。”

王奉容悄悄松了一口气,她实在是怕萧玧郁结于心,这时自然顺着他的话道:“是了,明姑娘只有自己的难处的,她一个姑娘家也不容易,那萧珣岂是个好相与的?”

“只看她能不能按时把东西给我了,”萧玧沉声道,“老虔婆眼下不在京中,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了。”

王奉容莞尔一笑:“妾身先恭喜殿下了,还有,明姑娘也可以回来了,妾身可要去准备准备。”

“不急,若是事成,也不急着去把她接回来,且先磨磨她的性子再说,往后让她在你面前也柔顺些。”

王奉容本该继续谢恩,但不知为何像梗了什么东西在喉间一般,心里也五味杂陈,只好淡淡笑着,算是敷衍了过去。

***

几日后,明婧柔把信笺交到了萧玧的人手里。

看着来人把信笺藏好,明婧柔终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殿下要这个做什么?”

那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笑道:“姑娘说笑了,您都不知道的事,我们又怎么知道呢?”

说罢,便也不再逗留,拿了东西便急急出去了。

明婧柔在原地怔了良久,才游魂似的走近内室,坐到榻上去,心里被抽空了一般。

这是她自己选的路,萧玧与她说的时候,她并没有拒绝,便早该想到这样的结果了。

萧玧救了她,给了她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三年,这样的恩情是应该抵过她对萧珣的愧疚的。

她对萧珣,也不过就是愧疚罢了。

只有萧玧,才是她穷尽毕生心力也要追随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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