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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束一直没怎么追问过他在做的那些事情,因为有好几次,她都明显地感觉到他不愿意详说。

于是她也就相当乖巧地不惹他烦,基本上都是按照着他的安排在走。

张修没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说:“待会儿你去休息室等我。”

饶束点着头说:“好”。

他带着她从侧门进去,穿过露天长廊,走到一半就有人前来接待。

再走了一会儿,两人就分开走了。

饶束被带往休息区域,她回头望张修的背影时,忽然觉得他看上去好像又比平时大了一两岁的样子。

真是奇了怪了,她想,一个人怎么能随心所欲地调整自己的外显年龄呢?尽管变化不大,但看起来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今天张修挑了一种足以模糊个人真实年龄的穿搭。

黑色修身款长裤,搭黑色休闲款衬衫,衬衫下摆被他束在皮带之下,宽松而不拖沓,显得休闲又利落。

北京跟广州不同。广州适合他累积财富,北京则适合他扩张关系网。

北京这个地方,卧虎藏龙,或者说,藏污纳垢。

其本身就是中国的政·权中心,有权利的地方就一定有数不尽的利益关系。假若能放眼全局,就能看见一张巨大的关系网,相互交织,错综复杂。

初步进入总是困难的。可一旦有能力进入这个巨大的关系网,扩张蔓延的难度就低得不可思议。几乎没有难度。

当然,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北京只是一个高度发展的城市而已。

“先生,刘先生刚进去不久。”

“嗯。”张修淡声应着,顺便向接待人员要了一方手帕。

即便双手本身就干净得不能再干净了,他还是站在门外仔细擦了一遍自己的十指。

张修你记着,你大可以把它擦得如同白玉一般无暇,但它绝不再跟以前那样干净肆意且意气风发。

别害怕,怕就输了。

3

刘之旭,一个对各类枪·支武器和射击运动沉迷得宛如变态一样的京城官家子弟。

今天刘之旭独自在这个私人射击场研究新来的一批轻型气手·枪,他旁边只站着个类似于助理的男人。

张修站在门口,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他听见接待人员走过去跟刘之旭说,射击场内已经没有空余位置了,恰好来了另一位常客,问他介不介意多一个人进来。

这套说辞当然不那么真实,但是谁在乎呢?达成目的就行了。

尔后他听见刘之旭同意了。

从走进手·枪射击室开始,张修一个正眼都没跟刘之旭对上,只用无人能察觉的眼角余光收集他的每个反应。

社交工程学有那么多原理,张修从小就利用它们干坏事。今天再干一次,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

伪装成他的同类人,但必须要让对方先注意到你,在时机合适时来一场技术交流,在感觉到他对你已经产生兴趣时再突然抽身离开。在他对你还存有印象却又找不到你的时候,再以一个新人的身份突然出现在他的生活圈子里。

——这种事情,多么简单。丝毫不费劲。

张修唯一要费力气去做到的,是射击这件事。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持久性的射击已经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了。

挽起衣袖,左手单臂持枪,右手收进裤兜;

三点一线,闭上右眼;

瞄准十米外的靶心,在最佳射击时间点扣下扳机。

一次,当然可以做到跟以往一样完美无缺。两次也应当可以。

但,十次呢?

他抿了抿唇,收在裤兜里的右手长指松松地蜷缩成拳。

他必定要保持高水平,一点破绽都不能有。

因为他知道刘之旭在注意着他。

气手·枪的声音在他耳边发生着,消失着;再发生着,再消失着。

循环不断,三四五六。

在这个紧张又需要高度专注的时刻,不知为何,张修的脑海里却浮起一件很遥远的事情。

童年时,在孤儿院,威文睡的那张小床正对着一块特殊的天花板。那块天花板上有一条曲折的裂缝,每天晚上他都盯着那条裂缝看,直到把它的每一条岔线和每一个转折都铭记于心。

盯着天花板裂缝的时候,他总在思考同一个问题:人被带到这个世界上来,是否也踏上了一条无规律的天花板裂缝之路?那么多的岔路口和转折,谁会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也许,天花板突然破碎了呢?也许,磅礴大雨从裂缝里渗进来了呢?那时候,那个倒立着行走在天花板裂缝上的人,该怎么办?

彼时威文心想,他要选择撕开那道裂缝,爬到上面那层地板上去看看。

于是后来,他总梦见自己凿穿了天花板,穿越了黑暗,爬到平地上去玩,再也不用倒立着在裂缝之间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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