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1 / 2)

她承认自己哭过,也承认自己放弃过。

恶魔一直叫嚣,似乎永无止境。

悲伤与狂躁交替轮回,她也在天堂与地狱之间来回拉扯自我。

正常的生活距离饶束越来越远,任何来电都被她秒挂,没人知道她的情况。

因为,被别人知道了,其实也毫无用处。

那些人,所有人,全都,会变本加厉地伤害她。全都如此,无一例外。

毫无例外的伤害,早已困住了她对世间温暖的信任程度。

假如要有一个例外,那会是什么?

她盘着腿坐在地板上极力回想自己过往的人生。

三色冰淇淋闯进了她的脑海。

3

2017年5月,缺了大半学期课程的饶束去学校参加一些科目的期中测试。

校园里的一切都让她感到陌生,并且虚无,麻木。

当一个人的生命在快速消弭,这些东西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这种感觉跟高中时是那么地相似。只是这一次,她连反抗和挣脱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坐在教室里,机械地答题,论述部分还能写满整张答题卡。她在课后听老师划重点,翻着书,一页一页,指尖冰凉又按部就班。

而这一切都没人强迫她。

她就在一片混沌中做着这些不知所谓的事情,脸上只剩下两种表情,淡笑和漠然。

生命力如流沙搬消逝。

一个抛弃生活的人,还混迹在一群活生生的人当中,装作很鲜活的样子。

经常深夜站在冷水下,感受被溺毙的感觉。

冷水总是能让她恐惧,而恐惧能让她感到自己还活着。

一个快乐不起来的人,感知快乐的能力都被魔鬼吞噬了。

悲伤却很容易,眼泪也不知道怎么,常常不由分说就一直往下掉。

一句话,一个场景,都能在她的世界里引爆一场天崩地裂,继而全线坍塌,整个人碎成灰堆。

有时候饶束会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做对比,比较放弃与不放弃到底哪个会好一点。就像小孩子小心翼翼地比较一颗糖跟另一颗糖哪个更甜一样。

如果她给自己一个倾诉的就会,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毫无预兆就开始哭。

饶束唯一保持联系的人,是姐姐饶璐。

但饶璐每次跟她聊天都只倾诉自己的家常,那些琐碎的、无聊的、小恩小怨的、鸡皮蒜毛的日常生活。

而饶束总是在手机这端“嗯 / 哦…… / 你继续说啊,我在听 / 痴线啦 / 这样啊 / 可以啊 / 行吧 ……”

更多时候,她是饶璐的情绪垃圾桶。

但她总是耐心地听着,敷衍地回应着。久久地,久久地,都无法鼓起勇气说自己的事情。

偶尔她会喝酒,虽然没有以前酗酒时喝得那么凶,却也总是一喝就喝到迷醉。

醉了之后,往往就进入躁狂状态。

醉了之后,饶束会拿着手机跟饶璐讲电话,诵诗,背歌词,唇间蹦出一大段一大段天马行空的话语……讲着讲着,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了……

意识完全不清醒时,她还会给饶姣和饶儒发短信,长篇大论,措辞复杂,逻辑清晰,口吻官方,把短信发得像优秀作文。

更糟糕的是,有时她在醉酒状态下还能想起另一个微信账号和密码,一登上去,就是另一番天地。

她可以在躁郁患者的总聊天群里高谈阔论一整夜,没人阻止她,没人反驳她,大家都把她当成这个圈里至高无上的存在,她做什么都是对的,她说什么都是有道理的。

她病得越深,所有人就越迷恋她;她说得越多,所有人就越感同身受。

可这对饶束而言,却是另一种毁灭。

每当她醒来后,总是陷入莫大的懊悔情绪中,半天都走不出来,煎熬至极。

因为她想不起那个喝醉了的自己做了什么事情。有没有让别人难过,有没有伤害别人,倾听的人会不会厌烦……

她在半夜给姐姐发短信——“如果某一刻我伤害了你,还能不能得到你的原谅?我也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可是身不由己不能控制,难以诉说的无力与病态充斥在我身体的每一处角落、每一个细胞……”

饶璐看见之后,则总是一笑带过,说她又发病了。

开玩笑的口吻,对普通人的确是好的;但对真正的病人,却是最坏的对待方式。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