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1(2 / 2)

然后给祝神穿上。

祝神:“……”

有条不紊地给祝神穿好衣裳,贺兰破蹲下,去解祝神大腿和脚踝的镣铐。

脚环和腿环内环垫了一层柔软兽皮,相连的两根金链子缠作一股,另一端锁在床头的柱子上。

这是祝神被关在一帘风月的第四十天。

他光脚站了很久,此时脚底已经很凉,脚背上蓝紫色的青筋也衬得他皮肤多了层冷色。

贺兰破解着铐子,忽瞥见祝神脚背,目光一滞,又不动声色移开。

祝神也瞧见了,故意逗他似的,抬起脚朝贺兰破脸上蹭。脚背擦过贺兰破线条分明的下颌,却没趁机擦去那上面滴落的东西。

“谁的?”祝神双手撑着桌沿,低头笑着问,“我的,还是贺兰小公子的?”

贺兰破不理他,开了他脚腕的铐子转而抬头去开他大腿的。

腿内景况一览无余,贺兰破本想装作视若无睹,到底还是没忍住从桌上摸了帕子替祝神擦干净。

祝神嘴上又犯浑:“何苦擦?反正入夜也要脏的。”

话没说完,腿环“咔哒”打开,贺兰破起身,拦腰将他抱了起来,朝东侧浴房而去。

祝神习以为常,窝在贺兰破双臂,胳膊搭上贺兰破后肩,懒洋洋叹了口气:“捡个弟弟就是好,苟且完都能脚不沾地去洗澡。”

“……”

贺兰破对他这些刻薄话早已练就一身铜墙铁壁,任你滔滔不绝,我自无动于衷。

路过门前,方见一院桃花繁华得遮了远处云山头,园中春光大好。

祝神眼珠子一转:“若是何时能放我下山去走走就更好……”

“你哪也不去。”贺兰破终于开口。

虽是意料之中的答案,祝神到底不甘心,收了笑,试图说服道:“小鱼……”

“祝神,我说了,你哪也不去。”

贺兰破垂下眼来,身侧夕阳入室,他的五官在面容上自成光影。这般凌厉似天工雕琢的眉眼,此刻冷冷看着祝神,神色间毫无让人商量的余地:“同样的话,别让我说第三遍。”

祝神不再吭声,食指指尖在贺兰破背上无意识地打圈。

“收起你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贺兰破到了地方,将他放入药池,“你要是敢跑,我就打断你的腿,让你哪也去不了。”

小兔崽子。

祝神阴着脸,看看没入腰际的漆黑药池,趁贺兰破半跪在背后给他束发,手放水里,蓦地朝后一扬,掀起一扇水花。

贺兰破微微偏头,毫不费力躲开。

甚至连手上束发的动作都没停。

祝神:“……”

第三十八次偷袭失败。

头发束好,贺兰破从壁上牵了链子过来给祝神戴上手铐。

祝神听之任之,反抗不过,闭眼假寐。

药池是温热的,这会儿床事带来的后劲才刚过去,他脸上恢复了平日的苍白。祝神身上总缺着寻常人该有的气色,整张脸找不到红润的地方,就连唇色也比普通人浅淡。因此他那两道细长的眉毛倒显得稍黑些,连带着长而密的睫毛亦是。人们看他时总先他的眼睛,那是他脸上最浓墨重彩的地方——那样好看的睫毛所依附的眼睛惯不会叫人失望。

祝神的眼睛在眉骨下长得深邃,偏偏瞳孔是淡色的,日光强些的时候看,便很难捕捉到他的眼神。

不知道什么样的母亲能生出这样容貌的孩子,十六声河有明里暗里的谣言,说祝神是从妖精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只有妖才有资格继承这样一双跟狐狸一样的眼睛。

一个妖,也敢取名为神?神可不会长出这样一张多情脸。

是以祝神还有一个外号,比起喜荣华的祝老板更声名远扬的一个称呼,叫祝狐狸。

祝狐狸在山上被关了一个多月,叫天天不应,到地地不灵,快憋屈成祝死鱼。

侍女提前在屋子里点好了香,贺兰破看了会儿祝死鱼不肯睁开的眼皮,看完一滴水珠从祝神的鼻梁滑向鼻尖最后落入池子里,起身出去忙自己的事。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顶桃花一片红,山下却是乾坤未定消长中。

千百个日月轮转人世更迭,无数统治者掌权又没落,而今中原未定,上古世家坚持着那一套自上而下的礼法自恃孤高,外部数不清的“新小世家”拥兵自立,士农工商不分阶级,只笑贫来不笑娼,偏偏又有血统崇拜,皆以世家为尊,冠个古姓就是投了个好胎,生来高人一等。大□□处战火连天,今日结为盟友明日便是仇敌,各城百姓一觉醒来头顶又是一个姓氏的太阳。

这便是礼乐半崩、斯文扫地、金戈铁马的沾洲。

沾洲之中,有一片鱼龙混杂的安乐乡。因自古在交接地带,不受管束,流窜着许多身份不明隐姓埋名之人,做着许多不清不楚你知我知的交易,唤十六声河。

十六声河里最大的酒楼,叫喜荣华。

喜荣华有三个掌柜,最年轻漂亮的那个排行老二,名叫祝神。

祝神在床上床下被折腾三两个时辰,一身力气用尽,进入热气氤氲的药池,刚开始还装睡,没几刻钟就昏昏沉沉做起梦来。

梦里是贺兰破七岁的模样,尚不及他腰那么高,整天臭着个脸,跟着身无分文的他四处流窜。

两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祝神走前边,贺兰破不情不愿跟在后头,路过一片瓜田,祝神听见贺兰破喊:“喂。”

又不叫哥哥。

祝神装听不到。

“祝双衣。”

祝神抱着剑转身:“干吗?”

贺兰破扫一眼他身后的瓜田:“你不渴吗?”

小别扭怪。

明明是自己渴,非要问他渴不渴。

祝神走过去蹲在他面前,本想笑他两句,近了前看清贺兰破双唇都干起了皮,一下子心里不是滋味:自己可真是世间第一不会带孩子的人。

“渴了?”祝神抓着贺兰破两条胳膊,胳膊太细太瘦,贺兰破的袖子空空荡荡,“是不是想吃西瓜?”

贺兰破知道他没钱,别开眼:“有水就行。”

可是祝神不仅没钱,连水都没有。

祝神抱着贺兰破悄悄绕到瓜田后头,给贺兰破偷了个西瓜。

刚刚得手,被远处瓜农举着镰刀一声大喝:“干什么呢!”

十五岁的祝神一手扛着贺兰破,一手抱着瓜,在田埂上拔腿狂奔。

西瓜他们留一半卖一半,一半卖了五文钱,祝神拿四文给贺兰破买了两个包子。

那晚他们在破庙里吃瓜,吃着吃着,祝神问:“小鱼,跟着哥哥……日子是不是特别不好过?”

贺兰破慢慢啃着瓜,好一会儿才说:“比其他人好一点。”

“其他人?”祝神问,“其他人是什么人?”

贺兰破想了想,说:“除你之外,都是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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