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72章164(1 / 1)

 张妈妈敲了敲烟锅, 掀起眼帘瞧见苏迟冻得通红的脸,收紧前些日子刚托人从西洋捎回的皮草。 “这些日子,琢磨的如何?”她端起茶杯,吹了吹热腾腾的蒸汽。 紧闭的大门封不住刺骨寒风, 苏迟套着件单衣, 浑身上下只有生疮的手背火辣辣得疼。 “张妈妈,我在店里端盘子可好?” 张妈妈翘着腿睨他一眼, “想靠端盘子换得二百大洋?白日做梦。” “我没时间跟你耗着。”张妈妈掸了掸领口的狐狸毛, “祝你家爹爹能熬过这数九寒天儿吧。” “你不从, 多得是人求着上门。”张妈妈起身, 打开门毫不犹豫。 苏迟嘴唇咬得生疼, “我从。” 张妈妈在奉天开了家夜竹阁, 干的就是那皮肉生意。 苏迟早年丧母, 半年前, 爹爹不幸身患痨病, 吃了好些药都不见好, 眼瞅着病越来越重,若再医不好, 怕是抗不过今年。 前些日子听大夫说, 他从西洋弄来些灵药,吃上一阵便可治愈, 只是这药普通老百姓受不起,得花二百大洋。 这些日子为了给爹治病, 他们连地都卖了,哪里还能筹到这么些钱。 夜竹阁的张妈妈觊觎苏迟这张脸好些年,近期得知得他缺钱的消息,便亲自上门, 企图买下他的自由身。 苏迟生了张魅惑人心的俊俏脸蛋,从十六岁开始,上门求亲的少爷数不胜数,但无一例外,都是些好吃懒做的纨绔子弟。 苏迟宁可卖五年身,也好过被这些少爷玩弄一辈子。 五年后他才二十三,治好了爹的病,他还有大把的时间孝敬爹。 * “大帅,再这么下去,您这身体真扛不住了啊。”冯副官扑通跪在地上,“您不为自己,也要想想奉天几十万黎民百姓啊!” “大帅,您不愿伤害良人,我去找专干那事的人服侍您,还不成?” 三个月前,奉天大帅温晏亭染上急症,身体抱恙,久治不愈。无奈冯副官请来大仙帮其驱魔,该大仙说,若想治疗此疾,需找一位刚成年的男孩,与其发生.关系,吸收其阳气方可治愈。 温晏亭起初并不信歪门邪道,可身体却每况愈下。若是让日本人得到消息,必定异军突起,趁机攻打奉天。 温晏亭轻咳两声,嗓音沙哑,“好,你去安排。” * “小迟,你真有福,这刚来三天就被军爷瞧上了。” “你如何知道是军爷?” “咱这儿有规定,一般人可不准带回家,就得是有权有势的才行。” 同卖身在夜竹阁的孝昌凑近他,“你身子还干净,到时候乖点,若是让军爷开了心,兴许还能赎身,回去当个暖床的也好。” 苏迟摇摇头,“不了,我只想等五年后,回家好好孝敬爹。” “哎呦,你咋这么天真呢?若是做不好,让老板不满意了,隔天到张妈妈那去告状,可还要扣钱呢!” 苏迟的钱都拿去给爹治病,“我哪里有钱给他扣。” “没钱就延长卖身契的时间。” 夜竹阁因不听话被迫延长卖身契约的人不在少数,除去扣钱,甚至还要挨打。 苏迟愁容满面,“我要怎么做才行?” “这你可问对人了。”孝昌声情并茂讲了大半天,未经世事的苏迟一面点头听,一面羞红脸。 孝昌从柜子里拿出一盒雪花膏递给他,“第一次都会疼,你提前涂点这个,能稍微缓解。” “谢了。”苏迟接下塞进怀里。 孝昌取出件火凤凰花纹的斜襟旗袍递给他,“这本是我想着哪天被军爷选上时穿的。” “怨我不争气,这么些年也没被瞧上。我明个儿就能赎身,衣服送你好了。” 苏迟视线停在开衩旗袍上,“这是姑娘穿的衣裳啊。” “现在的军爷就好这口。”孝昌把衣服往他怀里塞,“你放心,我定不害你,把军爷哄开心了,就算不当凤凰,也好过被张妈妈打骂。” * 苏迟从夜竹阁出来,便被罩住眼睛,带上一辆车。 这是苏迟头一回做汽车,座椅是软的,车窗把外面的寒风遮挡得严严实实。 一路颠簸终于到达目的地,苏迟摘下眼罩。他坐在一张双人塌边,屋里生着火,温暖的气息惹得他鼻尖发酸。 他两只手撑在榻边往前瞧,见确实没人后,才稍微放松下来。 苏迟把棉袄脱下,搭在红木椅背上,从里面拿出那盒雪花膏。 这么好的东西用在那里,好生浪费。 苏迟打开盖子,清淡的茉莉花味道扑面而来,他挖下一小块,在手上蹭了蹭。 “嘶——”好疼。 手背上的冻疮要开春才能有好转的迹象。 推门声惊扰到苏迟的思绪,慌乱间,他将雪花膏塞进枕头下。 随着门扇带来的寒意,吹在苏迟开衩旗袍下的单薄小腿上。 他能听到军靴踩在地面的清脆声音,苏迟垂头不敢乱动。视线范围内没能看到人影。 买下他的人并没有第一时间过来。 苏迟鼓起勇气抬头,屏风那侧,透出一名穿军装的背影,那男人丈量高,脊背挺得直,还真是位军爷。 八年前,苏迟的命就是被一位军爷救下的,他不免对这类人有与生俱来的好感,又想到孝昌此前的嘱咐。 苏迟往下拽了拽旗袍后摆,蹑手蹑脚走到屏风旁。 “军爷,我、我来帮您。” 男人没说话,两只手自然垂在两侧,看样子是等他的意思。 苏迟鼓起勇气来到男人身前,他低着头,视线只能瞟见喉结。 苏迟先帮他把披风脱下,又去摘挂在腰间的枪夹。 苏迟头一回亲眼见到真枪,他瞧着稀罕,却怎么也弄不下来。 “这里有个卡扣。”男人抬手帮他拨弄,“这样就开了。” “谢谢军爷,我笨,让您见笑了。” 苏迟摘下枪带正要挂,蓦地被对方握住手腕,托在鼻尖处,“涂了什么?” “雪、雪花膏。” 对方的手心滚烫,苏迟却吓得浑身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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