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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血啊。”

“骨架是咒力。”这麽简短的回答之後,善子将左手附在了死者的腹部[1]——虽然由于受害时的冲击,那一块也变得破破烂烂了。

善子木着一张脸(虽然平时也那样),但无论看了多少次咒灵受害者的惨相,这种人类失去了生机,苍白地躺丶不丶摆在自己面前的模样……

毕竟死掉之後就只是物品,无法执行动作了。

怎麽会习惯啊。

她闭上了眼睛,摈弃杂念——随着咒力的驱动无数黑点从受害者皮肤涌出然後飘起,在善子感觉到右手手心多了什麽的同时。

他的怨恨也作为24小时围绕着善子的背景音汇入了黑雾群——

‘我是为了你努力才会疲劳驾驶的吧!’

‘车祸之後就不把我当回事了吧?你是在瞧不起我吗?’

‘喂!求求你……不要把我抛下!我丶我还在这里啊!’

啊,运气不错。

她眼前短暂地闪过那些代表着怨恨的回忆切片,善子忍不住低声嘟囔:“这个是看到过目标咒灵的受害者呢。”

“会有差别吗?”五条悟突然出声。

……又跑到安全距离以内了。

这就是无下限术式吗?诅咒完全没有接触到他——将一切拒绝的绝对防御。

下次要不然试试用声音造成精神污染吧?

可能是她思考的空挡拉得长了一些,五条悟又问了一遍:“诶——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他问,“他死亡的诅咒到了你身上诶,是什麽感觉?”

“很吵。”善子简单略过对自己术式的说明,但更可能只是单纯的借机会骂人,“毕竟虽然可以看到他部分的怨恨和想法,但降灵并不带有视觉传导——有些受害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害的,那样能问出来的情报就很少了。”

“这个是三楼的那个受害者吧?”

[死之前一直在看着它把我吃掉啊……啊丶能说话了,诶?]

善子的手心里突然出现声音,辅助监督翻开右手心——那里长出了一张明显属于男性的嘴巴,由于缺乏负责面部表情的部位,这嘴巴的话语看上去多少有些……诡异的平静。

“因为你把诅咒抽走了?”五条拿出手机拍照留念。

“大概是那样吧——要是在慌乱中醒来的话光是安抚就会消耗掉降灵的时间吧?”善子解释。

“所以是有时间限制的。”而五条悟在自己的下巴架了个V,搓了半天才发表伟论,“诶——那这不是火影里的迪O拉[2]嘛!”

“那是?”

“……善子真的不看漫画啊,少年JOOP的台柱诶,等等,最近动画是不是要完结了来着?”

“抱歉,之前都忙着打工,对这些实在是……”

[那个——请问,把我叫出来是怎麽回事呢?]当事人有些坐不住了。

和五条悟插科打诨太过于自然了,善子觉得自己的功德消失了一些。

她将自己从教师营造出来的轻松氛围里抽离了出来——五条这个家夥真的有好几幅面孔,不管是对着学生那种仿佛什麽也不用烦恼的乌托邦逗哏嘴脸,还是对着成年人那副笑着阴阳怪气的最强武器蛮横作态,都……

善子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灵媒以非常端正的姿态正跪坐在地上——让其他人看见的话,绝对会觉得自己是个怪人吧?

然後辅助监督沉下了声音——和平时那种被诅咒扭曲过的声线有些不一样——那是一道足以刺破诅咒的清冷女声。

从很遥远的地方,像是神乐铃的铃声响了起来。

“现在开始,近本先生,你只要听着我的声音就好。”小黑球放轻了声音,“你看到夕阳了吗?”她对着右手心询问。

那应当是一片夕阳下的河滩,当仰望着那暖黄色的光源的时候,会有一种自身都要融化其中的错觉。

被那样的斜阳所吸引,以至于踏上河滩的那一刻才会发现自己竟是赤着脚。

[啊。]男人的声音听上去带着一丝安逸,[河边有一艘木船,我觉得我应该上去……我该上去吗?]

她的运气确实不错。

“……坐上那艘船吧。”灵媒语带安慰,“顺着水流而下,去到有鸟居的地方就是往生了噢?”她的声音非常冷静,叮铃丶叮铃的声音有节奏地温柔响着,“路上会耗费些时间,作为旅途上的馀兴,近木先生,给我们聊聊那个咒灵丶啊,就是攻击你的那个怪物吧?”

善子的声音里没有催促。

当事人犹豫了:[……这样就可以了吗?]他问,[我应当有未尽的责任丶不对,应当说是作为人的罪孽吧?她呢?已经逃出去了吗?]

“那已经由我支付了。”灵媒回复,叮铃——神乐铃发出了清亮的响声,“回想吧,你我应当达成了灵魂上的契约,对吧?”

一边的五条悟不甘寂寞地弯腰——也不知道这样扭曲的姿势为什麽就他不会累:“你的妻子已经成功逃脱了,这点安心啦~”

善子一旦集中就不再会被干扰,所以她无视了某个过分活跃的家夥——这种行为说白了就是那种会在严肃祭祀场合问东问西的小屁孩一样,什麽这个是什麽,那个是什麽,台子上的祭品能吃吗,神楽舞是什麽,我可以把那个道具带回家之类的咕咕叨叨没完没了地问些没营养的问题……

“总感觉你好像在骂我啊?善子?”

善子没理他。

“当那些负面情绪被剥离之後,已经能看到那份真意了吧?”灵媒的右手微微开合,“那个时候,你想说的话并不是那些吧?”

不是想要甩脱车祸的责任,而是想要从负罪感中得到宽恕,搞砸了,却不知道该怪谁,恐惧着被视为无用而抛弃——人在疗伤的时候会对自身充满了保护欲,因而很容易伤害别人。

即便姿态不太好看,但人的软弱不是她能责备的事情。

“你已经让她逃走自己殿後了。那麽,在濒死时因为对死亡的恐惧而後悔也没关系的,因为这就是人——人死後的功绩不是由内心丶而是由行为来判断的。”

而且马上就看到了那艘通往彼岸的木舟——大部分咒术师可是得花上个大半年才能看到这玩意儿——也侧面表示他身上的罪孽并不多。

黑球的表情不可见,因而只能从平稳的声线中感觉到些许的温柔。

[……我真的让她幸福了吗。]

“我刚才还看见她为你流泪,从这点来说,也许是幸福过的吧。”耐心耗尽,善子话锋突转,“——好,心理治疗阶段结束,来说说那个咒灵的事吧,啊丶最好快坐上那艘船,我们的时间不是很多。”

这麽说着,善子看了一眼手机,普通人施术对象一般只能坚持个五分钟……还剩两分钟。

之後还得问另外几个受害者呢。

而随着受害者所乘的木舟终于去往彼岸,一缕黑烟飘起,从黑球的诅咒集群中缓缓消失了。

往生了啊。

太好了。

“啊。”黑球掐着那当事人快消失的当头突然想了起来,“顺便把私房钱的地点丶账号和密码什麽的也说一下吧,毕竟是真爱的话就要为她考虑的吧?”

她摸着下巴。

“而且作为代价,我可以帮你把个人上网的资料和聊天记录都删除掉,要交易吗?”黑球提出了无法拒绝的筹码。

五条倒是颇为感兴趣地凑了过来:“诶,这样的话岂不是超抢手!?”

善子没有搭茬,但是无法否认。

很多和她私下建立束缚的同事确实有这方面的请求——不丶可能这才是建立束缚的主因吧——但考虑到个人隐私,她是不会公布这些人的姓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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