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1 / 2)

“我,我不是死了吗?我记得你也死了……”

“不对,现在才第一天!”

“杀了他们!只有反杀我们才能活下去!”

奚郁拧紧眉头:“我们快走!”

天色将暗未暗, 漫天云霞被天边的橘红太阳照得绚烂。

只可惜云霞之下没了烂漫无边的红玫瑰花海,只有低矮的草莓植株。

这本是宁静的田园之景,直到一捧鲜血溅到了被夕阳照得橘褐的叶片和还未红透的果实之上。

城堡里由玩家发难, 开始了一场无差别的屠杀。

无论是面具侍者还是白衣工人,通通被红着眼的玩家们围攻,然后跌落死去。

奚郁确认棋子面板上关于躯体落点的定位仍在开启状态, 便趁着混乱和冲突彻底爆发之前重新赶到主塔楼。

再次推开那扇厚重大门, 这次没有什么什么花瓣, 只有扑面而来的玫瑰草莓的香甜气息。

奚郁一时维持着推门的动作,却定在了原地。

某种异样的感觉自上次来到主塔楼时,就隐约萦绕在他的心头上,这次房门真的推开了,感觉越发清晰。

心口骚动着, 蠢蠢欲动, 但又不太像是那股永远无法停息的、烧灼的嗜血渴望……

房间正中,被一篮又一篮的黑籽草莓包围的大床, 掩在层层叠叠的猩红床帘后。

他的目光微动, 凝在床帘上。

床帘被抬手掀开, 奚郁对上了一张熟悉至极的脸。

长相艳丽的青年穿着黑色丝绸睡袍, 一如他所预料, 正紧闭双目, 安静地躺在床上沉眠。

奚郁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这实在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受,直面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个体,强烈的不真实和陌生感不由袭上心头。

但最重要的是,他也发现了心头上的异样感到底从何而来。

他半跪在床上, 探手按在青年的右胸上。

黑色丝绸睡袍柔滑地贴在青年的身上,右胸的肌肉清晰地贴在掌心下。

而在这冰凉的胸膛之下, 是不容错认的微弱跳动。

奚郁眼皮微跳。

这是哪来的心跳?

他突然抬手掰开床上青年的下巴。

口腔里什么都没有,却有一股淡淡的玫瑰草莓甜香飘出。

奚郁陡然意识到了什么。

草莓田内那隐约的腐臭味。

花园里那个曾经被他开垦种植草莓的小角落,斯诺去的时候端着银色的餐盘。

还有斯诺所说,心脏都要奉给公爵大人。

斯诺手里那个餐盘装的是什么东西,已经不言而喻。

奚郁双眼骤然睁大,一股不可置信的愤怒和恶心感骤然袭上心头。

床上青年嘴里的草莓,恐怕就是用心脏血肉种出来的“特供”草莓。

他们竟然喂他吃这种东西?!

他苍白的指尖攥紧床单,红着眼忍住欲呕的反胃,按在青年右胸口的手骤然屈指成爪,用力往下抓去。

他要把他胸膛里那块畸形的肉掏出来,彻底碾碎!

五指才刚刚刺入皮肉,安静垂落在床上的手突然抬起,用力攥住了奚郁的手腕。

“……”

奚郁僵住了。

黑色丝绸柔滑无比,顺着手臂流畅的线条滑下,露出一截苍白的皮肤。

奚郁缓缓抬眼,顺着手臂往上看,对上了床上青年缓缓睁开的眼。

柔软的漆黑长发在被单上缓缓滑动,青年微微抬起头,苍白的脸上双唇红得吓人,眼尾那颗灰褐的痣随着颤动的眼皮一起鲜活起来,像是沉睡的妖魅即将苏醒。

但那双金色的瞳孔睁开的时候,青年面容的艳色却被某种神秘又淡漠的奇异气质压了下去。

两个面容一致的人,隔着一块面具对视。

片刻后,奚郁低低地笑了起来。

“我该说毫不意外吗?”

话音一落,他猛地暴起,用力甩开床上青年的手,探手朝着金眸青年的脖子掐去。

“从我身体里滚出去!”

“你不是把它丢了吗?”

金眸青年抬手一挡,扭身而起,甚至还有空闲拢了拢微散的衣襟。

柔滑的长发从奚郁指缝一掠而过。

奚郁目光一冷,再次一拳轰上。

金眸青年再次闪身一避,抓住奚郁的手臂借力,想把人往自己怀里拉。

奚郁冷嗤一声,顺势曲肘,朝着那张脸用力顶去,被金眸青年“啪”地用手掌接住。

眨眼之间,两人已经在床上打了几个来回。

金眸青年并不正面迎战,躲闪之间,他身形一晃,俯身靠近,探手朝着奚郁的脸摸去。

奚郁双眼微眯,不退反进,同时伸手。

“唰”地一声厉响,一道银光闪过。

“嘶……”

金瞳青年只来得及微微侧头,他抬手一擦脸颊,抹下一线血痕。

“你对自己可真残酷。”

奚郁半跪在柔软的床榻上,指尖捏着从袖子里滑出的小餐刀,慢声道:“我上次就该把你这双眼睛挖出来,剁成烂泥喂狗。”

那双金色的瞳孔弯起,那张熟悉到骨子里的面容露出了属于另一个存在的微笑:“我猜,你不舍得。”

奚郁额间青筋狠狠一跳。

金眸青年的面容和内里之间强烈的割裂感,让他忍不住地越发捏紧手中的小餐刀。

他眸光冰冷愈盛,冷嗤一声:“那来试试?”

他如猎豹般纵跃而起,指尖的寒光毫无疑问直指金眸青年的双眼。

那双璀璨的金眸微微一眯,突然抬手朝着奚郁虚虚一推。

奚郁浑身一僵,熟悉的凝滞感和无形的推力让他俯冲而来的身体生生后仰,倒飞砸在床铺里。

金眸青年紧随而至,他仍旧挂着那个让奚郁想杀人的微笑,冰凉的手抚上奚郁的脸。

“我不喜欢你带这个。”

奚郁偏头想躲,但还是被金瞳青年抓住了脸上的面具,一把摘了下来。

飞扬的发丝被带起又轻轻垂落,露出金瞳青年熟悉的,昳丽的脸。

眼尾那颗红痣,如火般在奚郁脸上灼灼燃烧。

金瞳青年将那块黄铜面具随手丢到一边,满足地喟叹一声:“真美。”

说完,他低头轻轻舔了下奚郁的脸颊,那个脸上伤口对应的位置,低声问:“疼吗?”

奚郁手臂的肌肉瞬间紧绷,却被无形之力死死按在了猩红的软被里。

金眸青年笑了:“被自己压制打倒的感觉如何?”

奚郁附身的身份是面具侍者,天然受到来自血瑰贵族的压制和掌控,举手投足之间可被决定生死。

奚郁确实没想过会遭遇此时此刻这种局面,他手指曲张着,却始终无法移动身体。

半晌,他闭了闭眼,干脆放松身体,冷嘲道:“这就能让你兴奋了?我还以为神明都是视世间万物皆是脚下匍匐的蝼蚁,半点不入眼呢。”

金眸青年不由挑眉:“你对我来说可是唯一的特别。”

奚郁:“哦?是指唯一一个四处逃窜的‘异常’那种特别?”

空气安静了片刻。

金眸青年静静地凝视着他,说:“你在怨我。”

“哈,”奚郁讥诮地一笑,“你可是高天之上的神明,我一个小小的npc哪里敢。”

金眸青年反问道:“若你认为放任那个怨念体在迷茫中痛苦轮回是一件好事,那你为什么要带走那只鬼王,又为什么丢下自己的身体?”

“那一样吗?!”奚郁倏然睁大眼睛,直视着那双金色的眼睛,怒不可遏:“一个所谓的格式化,它的所思所想、它的意志、它的渴望、它的选择,全都被杀死了,就因为那个‘异常’!”

奚郁死死攥紧拳头,“它本不用遭受那种折磨,也不用如此消亡。最初就不该给予它希望。”

“……”

金眸青年略带怔然的视线往下,抬手按在奚郁的胸膛上。

身下的人,在微微颤抖。

金眸青年:“你后悔了吗?”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