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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们打算跟着导游下山的时候,身侧漆黑一片的树丛突然一阵剧烈抖动。

在玩家们就要应激攻击的时候,一身乱七八糟枝叶的邱发就从树丛里钻了出来,撑着膝盖大口喘气。

温怀早就注意到戴维身边两个黑袍人不知所踪,他被邱发的狼狈姿态吓了一跳,连忙问道:“这位教士没事吧?我这里有疗伤的药剂……”

邱发攥紧拳头抬起头,露出一双发红的、颤抖的眼:“尊者,我,他……”

戴维抬手止住了邱发未出口的话,抬手一点邱发的额头。

邱发双目瞬间失神,愣愣地落在虚空一点,瞳孔里出现两朵旋转着的纯白莲花。

一点白光自戴维点在邱发的额头处亮起,迷蒙虚幻,顺着戴维的手指往他体内流动。

半晌,戴维眼帘微抬,点在邱发额头的手往下一拨,合上邱发的双眼。

邱发愣愣地闭上了眼,身体一软,直直往下栽倒。

戴维拽住了他的衣领,一转手腕再次出现那朵纯白莲花,虚虚悬于邱发仰起的脸上方,嘴里不断低声喃喃念着什么。

纯白莲花轻柔播撒着白光,笼罩着邱发的脸。

肉眼可见的,他皱起的眉头解开,脸上的情绪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平静的空白。

戴维收回莲花,手臂用力将邱发提起,低斥一声:“醒来罢。”

邱发睁开眼,眼底缓缓合上花瓣的两朵莲花一闪而过,整个人的情绪气质和刚才相比完全变了。

他的气息沉寂下来,眼里的悲伤惊惧连同眼眶里的红意,全都消失不见。

恍若化为一块不曾有过情绪波动的顽石,邱发眼里古井无波,起身后也只是朝着戴维恭敬一礼,轻声说:“尊者大人,我明白了。”

说完,他安静地走到戴维身后站着,不再开口。

旁边的其他玩家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他们尴尬笑了笑,下意识地避开了戴维视线。

虽然全程没有什么邪恶感,但他们还是莫名感到一阵不寒而栗,寒毛直竖。

这也是为什么曙光教会的人都让他们想远离的原因。

戴维也不在意,他的任务并不是传教,执迷不悟之人的想法总是相似的,但他并没有点化他们的义务。

比起这个……

戴维在下山途中微微垂目,脑海里过了一遍刚刚从邱发那读取的记忆和视线。

难道那个npc真的变成了彩神了?

戴维不期然地又想起了那个场面。

阴暗山林之中,头戴帽冠的纸扎人被许多奇异纸扎包围,那张熟悉的脸在手电筒扫过来的白光里咧着红唇,直直对着望过来的目光笑。

戴维闭了闭眼挥去脑海中这个堪称惊悚的画面,眉心微皱。

但是,怎么隐约有种违和感?

突然,密密麻麻的下山队伍前方传来一阵惊哗骚动。

戴维被打断思路,抬头一看,就隐约听到镇民们叽叽喳喳地声音。

“怎么回事?连路上的彩衣仙都少了。”

“唉,太惨了……”

玩家们踏上青石阶下山,果然见到夹道而立的彩衣纸扎人也被吹得东歪西倒,不少镇民正忙活着将它们扶正。

而凌乱的纸扎人之中,有个缺口特别明显。

扶正纸扎人的那个中年妇女面容惊惶又黯淡,嘴里不断地念叨那句他们听不懂的话。

戴维收回视线,顺着青石阶往下走。

另一头,被惦记着的奚郁带着泰纪混入下山的镇民队伍里,一脸义愤填膺。

“真是太夸张了,连彩衣仙都搞丢了一个。”

白大婶吓了一跳,连忙捂住奚郁的嘴,让他别再说下去。

她双手交叉结成手势,连声念叨了那句话好几次,才低声对奚郁说:“行了,回去赶紧睡觉,今晚记得锁好门窗。”

奚郁有些意外地看了看一脸讳莫如深的白大婶。

那个红衣纸扎人不是被那个什么彩神兜头困住了吗?今晚还会出事?

最后奚郁和白大婶分别,和泰纪一起回了家。

那个蒙了头的红衣纸扎人据说被白七婆婆带走了,估计没空管他们,他们也不给白七婆婆添乱,干脆回家里休息。

掏出钥匙一开门,奚郁迎面就对上了一张吊着红唇的白惨的脸。

今早被奚郁摆在客厅墙角的女性纸扎人,居然又一次悄无声息地移动,出现在了门后。

它还是早上那个衣服撕裂,头上两个发包散了一个的模样,贴着门板直直立着。

要不是奚郁收势及时,他都要整个人撞在这纸扎人身上。

奚郁有些纳罕地看了看堵在门口正中央的纸扎人,问了它一句:“你到底想干吗?”

纸扎人当然不会回答他,呆板地立在原地。

奚郁他们也就不再理会它,再一次将它搬到一边,就回屋里收拾洗漱一番,躺床上睡觉去了。

纸镇上的灯光一盏盏熄灭,浓黑的夜侵入镇内,将所有屋舍吞入其中。

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微不可闻的窸窸窣窣声音自黑暗中传来。

奚郁眼球在黑暗中动了动,却没能醒来。

他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了一个难以醒来的梦境里。

梦里,一道缥缈的女声唱着熟悉的歌谣,自远处缓缓靠近。

“彩衣仙、彩衣仙,着彩衣、穿花鞋。”

“血肉奉去骨成仙,怨去渡福佑家园……”

最后,歌声唱到了奚郁耳边,突然停了下来。

片刻后,一道幽怨的女声贴着奚郁的耳朵响起:“你怎么就不唱呢?”

奚郁眼球又动了动, 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鬼压床了,意识非常清醒,但身体却松软地躺在床上, 动弹不得。

这次那道女音开始贴着奚郁的耳边开始唱。

“彩衣仙、彩衣仙,着彩衣、穿花鞋。”

“血肉奉去骨成仙,怨去渡福佑家园……”

奚郁胸膛不受控制地微微挺起, 呼吸急促起来。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迫蜷缩身体, 困在了一个狭小又光滑的容器里, 空气逐渐稀薄,窒息的感觉随着每次呼吸越来越重。

随着窒息感越来越强烈,那道歌声也越来越尖利,几乎快要带上泣血般的哭嚎和尖笑声。

“我说,”

一道男音声音突兀地在漆黑的房间响起。

女音歌声不由滞了一滞。

床上仿佛被梦魇死死困住的青年的眼睛还是紧闭着的, 嘴巴却不急不缓地张合着, 开口说:“我也没招你惹你,为什么非要逮着我使劲折腾呢?”

下一瞬, 躺在一侧地铺上的壮硕身体猛地暴起, 扬起手里的丝帛, 兜头朝着立在奚郁床头的人影罩去。

如浓墨般的黑暗似乎骤然消退了些许, 奚郁终于能睁开眼睛, 同时能隐约看到房内物体的轮廓了。

但目光移向床头被盖住脑袋的人形物体时, 奚郁略有诧异地挑了挑眉。

被泰纪用来盖头的是之前不知名存在遗落在他房门口的那条金色红纹丝帛,如今泰纪盖住它还不算完,强健的手臂紧紧地环过人影的脖子,将它死死禁锢在怀里。

金色丝帛下隐约传来“咔嚓”一声的闷响, 奚郁毫不怀疑泰纪将那个人影脆弱的“脖子”折断了。

只是金色丝帛下的身躯却不如奚郁所想的穿着一身红衣,而是穿着一身眼熟的亮橙色主调的破烂衣服。

他啧了一声, 起身下床打开窗户,探手把自己屋檐角上挂着的长串生生扯断一根下来,再“嘭”地重新关窗落锁。

将那根串着一连串干草、蜡块和死老鼠的绳索一圈圈捆在纸扎人身上,奚郁示意泰纪把纸扎人拖到房间的空旷处,松开臂膀。

一掀金色丝帛盖头,果然露出一张熟悉的吊嘴笑的面容和散乱的发包。

奚郁眼眸黑沉,也勾着嘴角对着它笑,笑得更为戏谑且恶劣。

他拿起睡前摆在床头的火柴盒,“歘”地一声点燃,往那纸扎人身上一丢。

就像是遇到了极为易燃的干柴,火柴上的一小撮火苗瞬间在纸扎人身上腾地烧了起来,呼呼地直往上窜。

奚郁还勾着唇笑,嗓音低柔地说:“抱歉了,我是个无信仰者,实在没有办法为你颂念什么咒语,只能祝你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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