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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隔着这一层诡异的面具,奚郁映照在镜子里的每个表情,都仿佛带上了一丝神秘、诡谲、高深莫测和胸有成竹。

这不是奚郁的表情,而是“魔术师”的。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顿时厌恶地皱了皱眉,对着黄铜等身镜摸着面具的边缘,仔细摩挲着。

不过片刻,他终于找到一条细小的缝隙,一点一点将面具揭了下来。

当黄铜等身镜上映出一张熟悉的,容颜昳丽的脸时,歪着脑袋看着他的白鸽瞬间惊飞而起,扑啦啦直拍着翅膀,角落里的黑猫也尖锐高亢地“喵”一声,浑身黑毛炸开。

奚郁随手将面具丢在圆桌的扑克上方,转头看向房间内堆放的各种奇怪又陌生道具,摸了摸下巴。

每个人都要扮演自己的“角色”,而角色们都有早已设定好的“剧情”和“人设”。

但他根本并不知道对应的剧情和技术。

这次好歹糊弄了过去,但长久这么下去,他迟早会暴露。

除非……

奚郁双眼里的复杂情绪明灭不定,喉结微微上下滑动着。

除非,放下意识里的防守和抵抗,接受面具上传来的“灌输”。

只是一旦接受,他将与面具融合,在接受面具赋予的演绎能力的同时,也会被意识入侵。

他看了那张面具片刻,终究是选择了再次拿起带上。

想要从系统的掌控下取得这个世界的灵性,他终究无法拒绝戴上这张面具。

拒绝不了,唯有接纳它,让它指引我。

奚郁在躺椅上选择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他将面具重新戴回脸上,闭上了眼,放开心神的戒备。

在这个瞬间,他一下跌入色彩鲜艳的梦境里。

蓝色菱块和红色爱心在五彩斑斓的彩带间漂浮,穿着黑色西装,戴着高高的林肯帽的男人背对着奚郁,正在一间眼熟的屋子里一遍一遍地练习他的魔术。

眼前画面一转,男人站在舞台上,被平民们围绕着娴熟地在音乐声中玩着扑克,随后魔杖轻轻一点,白鸽从帽子中飞出,引起台上台下惊呼一片。

最后,男人的手从围观的一位衣着华丽,脸上同样戴着眼熟面具的少女肩上一拍,手上多了一朵怒放的玫瑰,被他送给了惊喜的少女。

只有座下的观众清晰地看见,他背在身后的那只手上,提着少女腰间别着的精致钱袋。

魔术演出落幕,男人优雅退场,隐入人群中,徒留丢失钱袋的少女在舞台上惊慌失措,只剩下手里的一朵玫瑰。

眼前的一切如同电影般飞快地重复播放,恍惚间,奚郁伸手从少女肩膀处捏起一支玫瑰,将玫瑰递给那位少女。

躺在躺椅上的青年猛地坐起身,抓着躺椅的扶手一动不动。

黑猫警惕地从阴影处探出头来,盯着青年看了片刻,突然柔软地“喵”了一声,慢悠悠地踱步而出,贴着他的脚腕转了一圈。

在房间里扑啦啦飞着的白鸽也朝着青年飞来,稳稳地立在他探出的手指上。

青年托着白鸽起身,熟稔地将它重新放回鸟架上,再弯腰一捞,将脚边的黑猫放到旁边的彩色箱子里。

他再一次打量着这间屋子,随手捏起架子上的一枚硬币。

不需要思考,也不需要肌肉记忆,他就能让硬币在指尖灵巧地翻转,然后一握拳,再摊开手,硬币消失在了他手里。

他像是个好奇宝宝,依据记忆将工作间内的一个个道具都玩了一遍,最后捏起躺椅旁散乱的扑克,低笑着往上方一抛。

扑克牌高高飞起,在巧劲下飞快地旋转着直直掉落,而青年的右手放松地放在桌面上。

包了金边,锋利硬直的扑克“唰”地落下,锋利的边缘直直扎入青年的手腕。

“喵嗷——!”

“魔术师!魔术师你在哪?!”

团长雅巴沃抓着手杖,怒气冲冲地赶到医务室,指着正抬着手腕包扎伤口的青年怒骂:“看看你干了什么!一个魔术师居然会伤到手腕,你还怎么在舞台上表演魔术。”

他就像是一只愤怒的公牛,胸膛剧烈起伏着,毫不客气地叱骂道:“你以为现在没人顶替你这个角色,就有恃无恐了?我告诉你,你这种小角色我随时可以删除,把你丢进垃圾桶里,让其他角色顶替你的戏份!”

奚郁抬起头,眨了眨眼说:“雅巴沃先生……”

团长雅巴沃挥舞着自己胖胖的手臂,手杖在医务室里乱挥:“叫我团长雅巴沃!你是不是真的不想在剧团干了?你……”

“团长雅巴沃先生,”奚郁从善如流地改口,微笑着说:“我的手还没断呢,我保证我可以在正式表演前重新恢复到能登台演出的程度。”

团长雅巴沃狐疑地看着他,阴着脸看向一旁戴着鸟嘴面具,正在收拾染血棉球的鸟嘴医生,问道:“他的手现在怎么样?”

鸟嘴医生的声音隔着面具,有些发闷:“他的手筋被割伤,但也没彻底断,伤好后还是能正常使用的。”

团长雅巴沃目光扫过奚郁被缠上层层白绷带的手腕,神色不明。

奚郁微微动了动发麻无力的手指,微笑道:“我一定能做到的,团长雅巴沃先生。”

他脸上笑容更胜:“毕竟……你现在也只能相信我了,不是吗?”

团长雅巴沃的手杖重重地跺在地上,冷哼一声:“十天后就是万众瞩目的大舞台了,我给你八……不,七天时间。如果你不能在七天内恢复到之前的水平,我就把你这个该死的角色删除了!让我想想让谁替代你,那个叫‘愤怒的平民’的家伙就不错……”

团长雅巴沃拄着手杖“哒哒哒”地走了,奚郁再次看了看自己被裹上白绷带的手腕,尝试着张合手指,一阵钻心的剧痛从手腕直窜入大脑。

七天,要让手腕恢复到正常使用状态,还要将魔术各种眼花缭乱的技巧掌握到可以上台表演的水准?

鸟嘴医生怜悯地看了奚郁一眼,将镊子放回器械盒子里。

奚郁倒是没什么反应,礼貌地向鸟嘴医生道了谢后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内。

鸟架上的白鸽咕咕叫着,那只黑猫再一次缩在角落盯着他。

他忍着疼从架子上捏起那枚硬币,尝试让硬币再一次在指尖翻转。

然而硬币翻了一下,就从他颤抖着无法合拢的指缝掉落在地,叮铃铃地滚落在地。

他又拿起圆桌上染血的扑克,然而这次还没等他捏稳,这些扑克牌就如雪花般从他僵硬的手里滑落,散乱地掉了一桌一地。

很好,这下确实破除了魔术师面具对他身体的控制。

但同时,因为伤到手筋导致的运动功能障碍,让他基本不可能在七天内重新掌握并实现魔术技巧。

这可真是有点糟糕啊。

奚郁摸了摸下巴,放弃继续勉强自己可怜的右手,重新打开门走了出去。

至少也要先想办法让手恢复最基本的运动功能。

剧团的地下室面积很大,悠长昏暗、错综复杂的长廊串起地下室里所有没有姓名的角色的房间。

走廊两旁如出一撤的棕色木板门和挂在门上简短随意的角色名,仿佛就概括了门后那个生命的存在意义。

奚郁穿过走廊,经过一扇扇一模一样的、简朴粗陋的房门,突然听到前方拐角传来一声惊叫,随后是一阵呯铃哐啷的战斗声。

“你……赵明菲你疯了吗,你怎么……”

戴着描绘盔甲花纹面具,身穿守卫服饰的男人捂着被撕咬出一排牙印的手臂,惊骇地看着眼前身穿女仆长裙的女人。

这个女人浑身诡异地抽动着,双眼死死盯着男人,描画成红色的嘴巴越张越大,嘴角几乎要裂到耳后根。

男人犹自不可置信,不过是分开了几个小时,同伴怎么就变成这幅鬼样子了?

难道是因为之前在演出厅里那个“惩罚”?

他唰地抽出腰间佩着的银亮长剑,但女人速度超乎常理的快,他身上不可避免地出现了许多伤口。

但男人到底是个身经百战的玩家,他迅速抓到一个空隙后退,下意识地握紧手中长剑,目光微冷。

如果,如果她真的变成了怪物,那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突然,清脆的掌声不紧不慢地在走廊拐角处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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