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传·格陵兰阴影（4）（1 / 2）

“你突然这么伤春悲秋的真让人不习惯，是又有某个让你不能麻木的人死了么？”副校长说:“感觉我死的时候你也会像平常一样，点上一支雪茄默哀一分钟就完了。”

副校长一拍脑门，从椅子上坐起来:“原来又到了这个日子了。我说这又不是结婚纪念日你这么上心，就是结婚纪念日过一百次也该——”副校长不说了，他想起来了。

“是啊。”昂热说:“居然已经整整一百年了。”他站起身来，仿佛几十年来一直住在这里的是他一般，把电脑上正在播放的电影关掉换了一张光盘。昂热很随意地翻了一下桌上的光盘堆：“你的电影品味是不是再过一百年都不会变。”然后挑出了这部，是这两年最著名的电影《泰坦尼克号》。

“我甚至不记得这是你第几次要在我的个人电脑里放这个玩意儿了，只有你这种赶时髦的老家伙会喜欢这种流行电影，你是和哪个年轻女郎或者中年贵妇一起去看的？她有没有靠在你怀里低声抽泣？”副校长叼着烟:“这电影有那么好看？我记得当时学院网络都因为这个崩溃了，因为本部的学生忙着上课和实习大多根本没空去看，所以他们都占着网络偷偷下载枪版的私下放映，整个讨论版里一半都是讨论它的内容。听说在海外上映时很多分部倒是有组织去看。后来纪律委员会试图颁布禁令禁止在校内网讨论这部电影，但是因为你的支持所以他们没能说服我，虽说我本来就讨厌那帮纪律森严的委员。”

“年轻人们就是喜欢这种东西，你这种落伍的老家伙当然不懂。”昂热说。

“你不也是个老家伙，而且比我老多了，虽说是个风雅的老家伙。”副校长不屑地说:“而且我人老心不老，我保证我年轻的时候也不会喜欢上这种东西，我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

“说得好，所以你这个被时代抛弃的老东西什么时候死？”

“我还不知道你和那些年轻人为什么喜欢这个吗？”副校长难得来了精神:“你是邂逅命中注定的爱情的男主人公，那些总是被暗恋的年轻女孩是女主人公，你们经历一场宿命的凄美的相遇相爱但是最后没在一起。”

昂热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你都知道我是老家伙了。是因为泰坦尼克号的沉没发生在1912年，那时的欧洲人——包括那些混血种家族——狂的不可一世，觉得欧洲才是世界的中心，大英帝国天下无敌。他们对学院的本部建在美国越来越不满，觉得移民美洲的混血种都是叛徒和土包子。学院建在美国本来就是各方势力斗争妥协的结果，他们谁也不想学院建在对方的地盘里。正好这段时间移民美洲的汉高家族势力越来越大，他们担心汉高家族也染指学院，进而干预秘党事务。所以他们派了几个代表，乘着泰坦尼克号这个工业文明的庞然巨物来，名为考察实则想把学院迁回欧洲去。倒霉的是那艘永不沉没的船第一次出海就沉没了，几位家族代表全部遇难——哈哈，他们确实很有绅士风度——所以迁址的事就耽搁下来。两年之后一战就爆发了，半个欧洲变成废墟。两次世界大战更是让欧洲彻底衰落，学院却因为远在美国而免遭战火的摧残，这才保存了不少秘党年轻一代的力量。后面他们再也没谈过迁走的事。正是这件事让我看到了当时欧洲混血种的傲慢，他们迟早要把欧洲拉向危险的深渊。我去电影院不是要欣赏年轻人的凄美爱情，其实我看的是他们的自大和辉煌一起下沉。”

“见鬼，原来他们当时是想来终结我的牛仔生活！”副校长说:“你完全没通知过我这件事，否则我会拿起枪和你一起去顶着那几个人的头让他们带着他们的野心打道回欧洲去！”

“我是想通知你来着，但就像电影里一样，谁也没想到那玩意一下就沉了。”

副校长这才意识到，昂热不是为了伤春悲秋才提起这件事的。他是那种心里只剩下愤怒的复仇者，他已经不会悲伤了。任何一个人活到这种岁数都不会悲伤了，悲伤支撑不了一个人活到这种年龄，唯有愤怒。

“你果然不是来找我叙旧的吧，我就说你来找我准没好事。”副校长又躺回靠背上。

“确实是叙旧。”昂热说:“校长办公室里一直备着一本日历，专门就记着这一天。每年的这个时候我都会回忆起往事。”他说:“只是刚好想起而已，因为这两件事在许多方面都很相似，而且非常巧合，在接近这个整数时间的时候出了这样一部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