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71（1 / 2）

周日傍晚，几乎就在王玉萱一行四人踏上从杭州东站开往帝都的高铁同时，朱暮彤却在叶帆的工作室和他争论不休。

“我觉得你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这种事情只需要有人提前发现问题，或者哪怕是提前发出警告，就可以避免这样的灾难啊！哪像你说的那么麻烦？”朱暮彤理直气壮地冲一脸不屑的叶帆说道。

“那你觉得怎么提前预警呢？地下管网那么多，有电缆、光纤、污水、农村还有沼气，这还只是地下的，如果算上地面和空中的就更多了，只能是各个单位按照流程来进行维护检测，百密一疏的情况有时也很难避免。”叶帆在心平气和地反问后就表现出一副无奈的神色。

“可结果出了那么多人命啊！真是太可悲了！”暮彤的语气有些激动，此刻在她和叶帆面前的电脑屏幕上，则显示着十几天前周边一个三线城市发生的事故，现场惨烈，周边楼宇坍塌，小区和街道也损毁严重。

“是很可怕，但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你觉得我们可以做些什么呢？”叶帆那冷静的态度甚至让朱暮彤感到有些无情。

“难道我们只能寄希望于按部就班的检查？那不是等于没说么？我相信相关的工作人员也每天在干着日复一日枯燥乏味的维检工作，但就像你说的，百密一疏这种情况有时很难避免，可是那样我们难道能做的就是事后追责？可就算问责了，处罚了，也换不回那么多生命啊！那可是好几个家庭！”暮彤也希望自己可以尽快恢复理性的思考，可是她想不明白，难道就算已经知道可能出现这样的悲剧，人们能做的事情还是非常有限么？

“彤哥，淡定淡定，我给你讲个故事，你想听不？”叶帆用手扶了一下他那金丝眼镜腿，郑重其事地说。

“你不会给我讲的是‘狼来了’的故事吧，想告诉我每天都以为狼要来反而让自己放松了警惕？”朱暮彤没好气地说，不过她转念一想，如果听个故事能暂时缓一缓自己这有些急躁的情绪，也是个好事，于是撇了撇嘴，耐着性子说了句，“算了，你说吧，我听听是什么新鲜故事。”

只见叶帆清了清嗓子，用他那深沉有磁性的声音开始了绘声绘色的讲述：“很久很久以前，那时人类还住在深山老林里，你可以理解是一个部落一个部落那种，周围除了茂密的树木就是成群的动物。部落里有一个小男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居然可以听懂动物的语言，并每天都和小动物们愉快地交流玩耍，只不过上天在赋予他这个能力的时候告诫他，不可以跟任何人透露自己的这个超能力，否则他就会受到惩罚。渐渐地，他成为了动物们的朋友，动物们也都愿意和他谈起森林里的奇闻异事。直到有一天，当他一大早去找自己的这些动物朋友时，他却惊奇地发现，动物们都变得惊慌失措，纷纷成群结队地四散奔逃着。于是男孩赶紧上前询问动物们发生了什么，原来动物们凭借自己的感知，提前感知了即将在大森林中发生的地震，所以才这么仓皇地想要逃出森林之外。男孩得知之后，赶紧跑回自己的部落，企图说服自己的亲友、族人一起逃走，可是依然处于正常生活状态中的族人们没有一个相信灾难即将降临这种鬼话，他们并不觉得今天比昨天有什么不同，只是对男孩的惊慌倍感好笑，还以为他得了癔症。直到最后，男孩子无奈选择对族人说出了自己能听懂动物语言的秘密，并当场给大家做了验证，于是村民们顿时大惊失色，赶紧采取行动，在部落首领的组织带领下终于算是躲过了这次地震灾难。但很遗憾，那个男孩因为说出了自己的那个秘密，而受到了天谴，最终化为了一座石像，再也无法和动物们愉快地交流了。”故事讲完了，叶帆的眼神也随着这凄婉的结局而黯淡了下来。

“然后呢？”暮彤脱口而出，不过她很快意识到自己并不是想表达对故事后续的期待，只是想回到眼前他们正在讨论的事情上，“我的意思是……哦，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即使我们提醒有关部门，也没人相信……除非……”暮彤没有说完，她的眉头皱得比先前更紧了，看来事情真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简单，她刚刚不平的情绪现在终于缓和了下来。

“是呀，我一直说的就是这个。所以是不是很奇妙，我们后悔的时候总会发出感慨——‘如果上天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会怎样怎样……’，但实际上，纵使真有机会重新来过，我相信99%的人依然很难做对选择。”叶帆此时语气略显冰冷，但却目光如炬地看向暮彤，就像引路人在黑暗中点亮了火把来为她指明方向一般。

“那难道就没办法改变了么？”朱暮彤很显然已经认同了叶帆刚刚所说。

“如果完全没法改变，我们就不用花时间来讨论了。刚才那个故事其实给出了答案，那就是——牺牲，皆大欢喜的结局可能只会存在于童话故事里吧。”叶帆虽然是一本正经地说出那个严肃的词藻，可嘴角上却流露出一抹玩味的表情。

“就跟你刚才讲的故事不是童话一样。”暮彤被他那自相矛盾的表情搞得有些好笑，不过终究没有体现出来，只是在回怼了一句后陷入了短暂的思考，片刻过后，她释然地开口道：“也许只需要付出一点点的牺牲就可以换来不一样的结果，嗯，明白了，总比死那么多人好。”

“就是，换个角度看问题，才会得到不一样的结果。很多人以为只要先知道结果就能做对选择，但其实如果他们的认知没有根本改变、意识没有实质提高，再多做几次选择也是徒劳。杨氏双缝实验说的其实是这件事，有没有观察，实际上是有没有意识到……”

尽管叶帆是带着对暮彤充分肯定的语气侃侃而谈的，但依然还是被暮彤打断了，因为他这样的“教诲”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好了，我可不想又上物理课了。”只见朱暮彤一撩自己的短发，闭上了自己的眼睛，让自己又平静了一下，随后痛快地说：“那就按你之前说的，我们再碰一下，然后就可以开始了……”说话间，她已经再次睁开了那双透彻明亮的美眸。

这已经是朱暮彤第六次在叶帆这里接受催眠了，由于现在天色已黑，房间里的窗帘并没有被拉下，从28层的窗户看出去，大都市繁华的灯火如深远宇宙中的星光般璀璨。天花板上的吊灯并没有被点亮，躺椅旁边的落地灯发出淡淡的光晕，让屋子里的那个角落呈现为暗橘色，在人影的晃动下好像跳跃的火苗。躺椅就摆在窗前，头部的一端紧挨着墙壁，只需要把躺椅调整到坐姿，然后朝侧面一探头就可以看到窗外的景象，而躺椅脚部的一端则靠近落地灯那边的墙角。

朱暮彤脱下鞋袜，戴好了脑电波分析头盔和气血仪的手环脚环，如果不做详细的数据分析和研究，她是没有必要用到背后的金属小圆片和那块类似刮痧板的金属导体的。暮彤侧过头看了一眼斑驳陆离的窗外，然后缓缓按动躺椅的按钮，随着一阵轻微的嗡鸣声，躺椅被渐渐调节到接近平躺的位置，只是让她保持上半身微微翘起，她一直认为这个姿势可以让自己更加放松，反正又不像睡觉那样需要坚持7-8个小时。同样，她现在躺下的角度虽然看不到街景，但依然可以透过明亮的玻璃感受到光影的闪动与变幻，这种感觉比完全的黑暗更能让她有安全感。屋子里的隔音效果很好，窗外的喧嚣声被完全阻隔，当躺椅的嗡鸣声结束后就只剩下桌子上仪器设备所产生的微弱电流声和刚刚在躺椅边坐下的那个人发出的轻轻呼吸声。而原本暗橘色墙角上映出的身姿也随着躺椅角度的放平而隐没了下去，此刻墙上只留下一道笔直坐在那里的身影。

很快，只用了不到1分钟的时间，叶帆就让朱暮彤进入了深度催眠的状态，随后墙上的那道黑影站直起身体，然后缓缓在墙面移动着，一会儿又转到另外的墙上，时而变得高大，时而又变得模糊。叶帆在桌上的仪器设备旁观察了片刻后，最终消失在房门开合之间的一缕光束之中。

五彩光芒逐渐在朱暮彤周围收敛，她缓缓看向周围的世界，发现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自己正坐在一辆疾驰的轿车之上，透过自己的视角看向窗外，萧索的枝头上还留着残雪，而空旷的街道两边还挂着新年的装饰点缀。看着司机的背影，那是一个穿着深蓝色工作服、戴着一顶棒球帽的男人，通过驾驶室上方的车内后视镜，暮彤看到的是一张戴着金丝眼镜的熟悉面孔，眼镜的镜面已经在强光的照射下变成了淡蓝色，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后视镜中的叶帆也看向了在后排的自己，脸上露出了怪异的笑容。

“你从哪弄的这身衣服？还挺专业！”暮彤嘴上没说，可是叶帆却给了她回答。

“怎么样？睡够了？哥这是干一行爱一行，马上到了，一切按计划行事。”表达完，叶帆不再从后视镜看向后方，但脸上的笑容很是得意。

“切，显得自己多大似的！”暮彤心里暗想，不过由不得她做出不屑的表情就又心生起另一个念头，“不过，他也确实岁数不小，为什么我总感觉他没那么大呢？对，肯定是他显得不够成熟！”

伴随着导航的提示，叶帆驾驶的汽车拐入一片看似相当老旧的街区，然后靠路边停下了车子。小城市就是好，虽然刚出BJ界不久，但停车比在帝都方便多了，即使路边没划出停车位也可以随便停而不会有人过问。

朱暮彤在叶帆的带领下离开了车子，走入了一栋看上去很有年头的建筑。这是一栋三层的老式商业楼，一层都是快餐店，什么驴肉火烧、包子煎饼、山西刀削面、三盒肉饼这些，二层也是餐饮，不过相对炒菜多一些，但都是不算高档的餐厅，但因为现在还早，二层的店面都没有开门，只有一层的店家已经在忙碌着了。叶帆没有带着她上楼，所以受限于目力所及，朱暮彤只看到三层露出的招牌上有理发店、美容店、还有花店这些，好像还有少儿培训机构，这让她不禁想起了自己童年时学习跆拳道时的场景，当初在威海的跆拳道培训馆不也是位于类似的商业街么？瞬间，她又想到如果一个月后这栋楼化为灰烬，那里边的孩子们呢？

叶帆主动和其中一家店的老板沟通了一下，只见对方是个中年大姐，和老公之前一直在忙着做早餐，一看就是叶帆之前已经约好的，对他们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但也没有什么耐心，简单给叶帆交待了一下，就暂停了厨房里的事务，嘴里还不停地嘟囔了几句，催促叶帆赶紧完事儿。

同样的，叶帆也和一层其他几个店铺老板也都打好了招呼，几家老板也都是一边抱怨一边暂停了灶台的忙碌，好在这两天假期的清晨客人都不算多，他们只希望这位“燃气公司的工作人员”可以快点结束作业。

叶帆在折腾了大概20分钟后，把这家店的燃气表更换了下来，并对这里的燃气系统做了一番检查，之后对朱暮彤留下一句“这里是一层的总开关，你注意别把事情搞大了，能引起重视就行”然后径自扬长而去，只留下朱暮彤一人在这里默默地静守。

朱暮彤在这里百无聊赖地打发着时间，注视着一层各家小店又都恢复了往日的忙碌，心中不禁暗自好笑，“这怎么整得跟恐怖分子搞破坏似的？好不真实的感觉，难道真的可以美梦成真么？”

想想之前的两次催眠，都是波澜不惊的体验，而且每次都有叶帆在身边，甚至第一次还有张教授在，简直没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完成。而再往前的三次催眠都只是让她学着在这种状态中如何释放自己的潜意识、控制好自己的思想和行为罢了，只能算是一种感知训练。像现在这样独自一人的状况，让朱暮彤感到又刺激又紧张。